金陵的秋意已染透朱雀大街,青石板路缝隙间还残留着昨夜秋雨的湿凉,却丝毫不减城头猎猎作响的玄色大旗。
摄政府门前的高台上,刚张贴不久的西征檄文墨迹未干,暗金色的字迹在晨光中泛着凛冽的光,“驱逐妖氛,复我河山”八个大字力透纸背,由书法大家亲笔誊写,每一笔都似藏着破阵的锋芒。
两名铁甲卫士手持长戈肃立台下,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围观的百姓。
识字的书生踮脚诵读,声音洪亮地将檄文中的壮志传递给围拢的人群:“自深渊破界,西南糜烂,生灵涂炭……今集金陵劲旅,西出夔门,扫灭妖邪,还西南万里清宁!”人群中不时响起低低的喝彩,有人攥紧了拳头,眼中燃起久违的希望——摄政府定都金陵三年,平定江南匪患,修复河渠,百姓刚过上安稳日子,谁也不愿再被战火裹挟。
可这份激昂尚未蔓延开去,一阵细碎的私语便如寒雾般悄然弥散。
“听说了吗?滇南那边出了神迹!”
“何止滇南,黔州也传疯了——山脚下的枯树抽了新芽,还是红花开满枝!”
“更神的是,山涧里的泉水竟变成了蜜水,甜得能润到骨头里,喝了能治百病呢!”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原本专注听檄文的人群渐渐分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好奇与隐秘的渴望。
有人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辗转传来的“神迹”传闻,被摩挲得边角发毛;还有行脚商人压低声音,讲述着他在湘江渡口听闻的奇事:“我亲眼见着一群逃难的妇人,捧着个陶碗哭着说喝了蜜水,瞎眼的老母亲竟能看见东西了!”
这些传闻像受潮的野草,在长江两岸疯狂滋长。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暂时停了三国英烈的段子,转而添油加醋地演绎“真理大神”的庇佑:“那大神显灵时,霞光万丈,枯木开花不算稀奇,连地里的石头都能变成粮食!只要诚心供奉,便能远离兵灾,无病无灾!”台下听众听得屏息凝神,有人当场便要打听如何供奉,掌柜的见机行事,偷偷在柜台后摆上了个简易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真理大神”四字,竟已有信徒悄悄投下铜钱。
田间地头,农夫们放下锄头,聚在田埂上议论纷纷。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抹了把汗:“要是真能有蜜水喝,有粮食吃,谁还愿意打仗?”旁边的老农用烟斗敲了敲地面:“摄政府是好,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大神要是真能护着咱们……”话音未落,便被路过的里正厉声喝止,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早已暴露了心底的动摇。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原本已被摄政府安抚妥当的地区,竟开始出现偷偷搭建的小型祭坛。
这些祭坛多藏在深山老林或废弃的破庙里,用青石垒成三尺高台,台上供奉着一块黝黑的石头,石头上刻着扭曲难辨的纹路,据说便是“真理大神”的化身。
信徒们多是夜半出行,提着灯笼穿行在林间小道,脚步匆匆,眼神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余下对“神迹”的执念。
有樵夫清晨入山,撞见祭坛前的诡异场景:数十名信徒身着粗布白衣,围着石头跪拜不止,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却整齐划一,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樵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柴刀都丢在了原地,跌跌撞撞跑回村里报信,可当里正带着人赶去时,祭坛已空无一人,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一股奇异甜香,闻之令人心神恍惚。
金陵城头,江风猎猎,卷起苏晚夜的青衫衣角。她凭栏而立,手中握着一卷刚送来的急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远处的长江江面波光粼粼,几艘挂着星火阁暗号的快船正劈波斩浪,往来传递着两岸的消息,船帆上的红色标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是一道道警示的血痕。
“这不是寻常的民心浮动。”苏晚夜的声音被江风裹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抬眼望向西南方向,那里的天际线被一层淡淡的灰雾笼罩,即便隔着千里之遥,也能感受到那股隐秘而邪恶的气息。“深渊以往惯用血腥与恐怖震慑人心,可这次,它学聪明了。”
她想起不久前星火阁送来的密报,西南边境的一座小城,原本因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可自从“神迹”出现,声称喝了蜜水便能饱腹,城中竟再无人逃荒,反而有周边村民源源不断地涌入,个个对“真理大神”奉若神明。
可探子暗中查探发现,那些所谓的“蜜水”,实则带着淡淡的迷幻气息,长期饮用者会变得神志不清,只知跪拜祈福,连亲人呼唤都无动于衷。
“它不再展示獠牙,而是披上了‘恩赐’与‘希望’的外衣。”苏晚夜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赶来的谢无妄身上,“战乱多年,百姓苦久了,他们渴望安稳,渴望温饱,哪怕这希望是镜花水月,也愿意飞蛾扑火。”
谢无妄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透着凛然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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