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家驹笑了笑,这份理解让他温暖,但也仅止于此。
就在这时,Bobby忽然冲着旁边灌木丛“汪汪”叫了两声。家驹和Gina下意识同时转头望去。公园灌木的阴影外,隔着一段距离的行人道旁,似乎有轻微的“咔嚓”声和一道短暂的反光——像是镜头。
家驹心里“咯噔”一下。Gina也察觉了,笑容敛去些许。“好似系……记者?”她不太确定地低声说。
香港的娱记无孔不入,尤其是节假日,更是寻找“独家画面”的好时机。他们或许早就被盯上了。刚才两人低头讨论音乐、Gina怀抱小狗、家驹侧耳倾听的画面,在月光、路灯和中秋氛围的烘托下,落在镜头里,会变成怎样的“故事”?
家驹感到一阵烦躁,并非因为怕被写(他早已习惯),而是因为这种纯粹的、音乐上的交流被强行拉入另一种暧昧的解读框架,让他觉得……不洁,也对不起此刻不在场的另一个人。他甚至瞬间想起了乐瑶,想起她可能会看到这样的照片,想起她那个苦涩又带着理解的微笑。
“唔使理佢哋。”Gina很快恢复镇定,甚至安抚地拍了拍有些躁动的Bobby,“我哋又冇做错乜。行啦,去前面睇下。”
她语气坦然,带着一种见过风浪的洒脱。家驹点点头,压下心头的不适,继续往前走。但那份方才纯粹的音乐愉悦,已被打上了现实的、令人不悦的烙印。月光依旧明亮,公园依旧清静,但方才那种专注交流的氛围,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忍不住再次瞥了一眼刚才反光的方向,灌木丛后,似乎已空无一人。只有他知道,或许明天,某些小报的版面上,就会多出一张需要他向某人解释、却又可能无从解释的照片。而他和Gina之间这种让他欣赏又隐约感到“不太对劲”的关系,似乎也被这意外的快门声,推进了一个更复杂、更公开的境地。
1989年9月15日,中秋节翌日,下午。苏屋邨后山。
午后的阳光滤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斜坡草坪上洒下无数跃动的光斑。空气里飘散着被晒暖的青草气息,和远处依稀传来的市声。
乐瑶赤着脚,踩在微凉而柔软的草叶上。她穿着一条简单的棉质白色吊带长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栗子色的长卷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在阳光下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她刚刚将一块红白格子的餐布铺在一棵巨大榕树投下的浓荫边缘,此刻正微微喘息着,脸上洋溢着纯粹快乐的红晕。
她的拉布拉多犬雪球,一只毛色如奶油般顺滑、体格庞大的家伙,正兴奋地绕着她打转,嘴里叼着一个鲜黄色的飞盘,尾巴摇得像螺旋桨,拍打得草叶窸窣作响。
“好啦好啦,再来!”乐瑶笑着,从雪球嘴里取下飞盘,后退几步。她按下身边Walkman的播放键,《昔日舞曲》轻快而略带迷幻的前奏流淌出来,她没有戴耳机,就让音乐随风飘散在草坪上。旋律似乎与晃动的光斑、沙沙的叶响、雪球呼哧呼哧的喘息天然合拍。
她扬起手臂,白色裙裾因动作而翩跹,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飞盘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阳光更盛的开阔草地飞去。“雪球,去!”
巨大的拉布拉多像一道金色的箭矢射出,四爪有力地蹬踏草地,身姿矫健而充满力量感,在阳光下每一根毛发都仿佛在发光。它准确地在空中接住飞盘,得意洋洋地跑回来,将战利品放在乐瑶脚边,仰着头邀功。
“乖仔!”乐瑶弯下腰,用力揉了揉雪球毛茸茸的脑袋,长发从肩头滑落,几乎触到草地。她直起身,脱掉了脚上那双小小的勃肯鞋,彻底解放了双足。细嫩的脚掌直接感受着大地的温度和草叶的轻刺。
音乐进入更活泼的段落。乐瑶忽然起了玩心。她不再扔飞盘,而是随着《昔日舞曲》的节奏,在原地轻轻摇摆起来。手臂舒展,如同拥抱阳光与风;脚步移动,带着未经雕琢的天然韵律。雪球不明所以,但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她蹦跳,试图用鼻子去碰她晃动的指尖。
乐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像林间突然惊起的一串鸟鸣。她开始旋转,白色的裙摆骤然绽开,如同瞬间盛放的花朵。阳光穿透薄薄的棉裙,勾勒出她年轻身体柔韧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为她周身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圣洁的光晕。栗色的长发飞扬起来,在光线中仿佛变成了一匹流淌的、闪着碎金的绸缎。
她时而模仿芭蕾动作踮起脚尖,时而像跳着随意的部落舞蹈,时而只是单纯地跟着雪球追逐嬉闹。汗水微微濡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绯红,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暂时抛却一切烦忧的、孩童般的欢愉。阳光在她身上跳跃、流淌,白色衣裙时而透光如蝉翼,时而又因角度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属于这烟火人间,倒像是从某个西方神话里误入凡间的精灵或宁芙——与自然融为一体,活泼、美丽、自由不羁,伴随着忠诚的巨兽,在属于自己的秘境里无忧无虑地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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