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完毕,指引者看向阿周那:“英雄之行,有时未必能见终极之果。其所持守、所指向、所开辟之‘可能’,即为意义。纵使此身湮灭,其志如星火,可传后世,可撼命运之轨。汝此刻之抉择:是屈服于‘寂灭’之喟叹,退回‘迷雾’与‘欲念’编织的苟安之网;还是如那飞蛾,明知未必能抵终点,仍向心中所见之‘光’奋力振翅?”
阿周那沉默良久,目光从虚无的深渊收回,重新聚焦于掌心轮印。那微弱的清凉感仍在,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恒定星光。他想起的不是宏伟的功业幻想,而是边境老妇无泪的眼、焦土中残破的玩具、以及自己祈祷时那份“终结苦难”的纯粹心愿。这些景象与感受,在“寂灭”的低语面前,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愈发清晰、沉重,散发出某种不容置疑的“真实”分量。
“纵使一切终将归于寂静,”阿周那缓缓站直身躯,对指引者,亦像对自己言道,“但在那之前,生灵在受苦,正法在蒙尘。我或许无力改变终极的宿命,但至少,可以在此刻、在此地,做那只撞向裂隙的飞蛾。为所见之苦痛,寻一个当下的缓解;为所信之正法,争一寸存续的空间。此即我之为我的意义。”
此言一出,不仅他自己心中阴霾驱散大半,连同伴也似受鼓舞,颓靡之气稍减。慧目眼中,阿周那周身那因疲惫与迷茫而黯淡的能量光晕,重新凝聚,且多了一层沉静却坚韧的金色边缘。
凭借这股重燃的信念,他们最终攀上寂灭峰顶。峰顶并非绝地,而是一处平坦的石台,中央有一眼清澈但深不见底的寒泉。根据地图与指引者解读,甘味林的入口,便在这泉眼之下——需以特定心念为“钥”,跃入其中,方能进入那片被折叠于寻常空间之外的圣地。
阿周那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回忆穿越三关的体悟,将心神沉浸于“维护正法、慈悲济苦”的纯粹意愿中,率先跃入寒泉。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却无窒息之感,反而如同穿过一层液态的光幕。待视野清晰,他已身处一片奇异的森林。
甘味林,名副其实。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甘甜气息,树木枝叶呈现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奇花异草散发柔和光晕,林间有清泉泊泊,水声如梵唱。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显得格外缓慢宁静。然而,在这片祥和表象之下,阿周那与慧目几乎同时感受到一股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不谐”——某种沉滞、晦暗、带着铁锈与淡淡血腥味的能量场,如同完美的锦缎上的一道顽固污渍,潜藏在森林深处。
循着感应,他们来到林心一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并非预想中光华万丈的神坛或祭台,而是一截半埋于土、色泽暗沉如干涸血液的巨大金属残骸。它形状难以辨认,似矛尖又似斧刃的一部分,断裂处参差不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类似苔藓却坚硬如铁的暗红色锈蚀物,正是那不详气息的源头。
指引者面色凝重,上前以神力探查,半晌后叹息:“此即所谓‘神器’——‘诛魔之锋·韦驮天戟’的残片。传说为远古时代,某位战神以星辰核心与雷火精华锻造,专为诛杀一尊吞噬世界光明的可怖阿修罗王。那场大战,神戟贯穿魔心,自身亦因承受过量邪力侵蚀与魔血浇灌而崩碎。最大的一片残骸,蕴含最后一丝未泯的诛魔神性,被封印于此,借甘味林纯净地气缓慢净化魔性,以待有缘。”
他指向残骸上那些暗红“锈蚀”:“此非寻常铁锈,乃凝结的魔血与怨念,经万年消磨,仍顽固附着。神器本体神性深藏,近乎沉睡。若强行取用,未得净化之法,非但无法激发其威能,反可能被残留魔念侵蚀心志,或使封印松动,泄漏邪气污染甘味林。”
阿周那的心沉了下去。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并非即拿即用的无敌利器,而是一件被严重污染、需要“净化”的半废神兵。时间紧迫,边境战云密布,迦尔纳力量日盛,他哪有万年时光等待其自然净化?
指引者看出他的焦虑,沉吟道:“自然净化之路已不可行。但或有一法,可加速此过程——‘以心淬炼’。需一位心志纯粹、信念坚定、且与神器诛魔本愿高度共鸣者,以其正念、慈悲心与守护誓言为‘火’,持续‘煅烧’魔性锈蚀,唤醒深藏神性。此过程凶险异常,施为者需直面魔血中残留的恐怖景象与怨念冲击,稍有不慎,即遭反噬,轻则心神受损,重则堕入魔道。”
他凝视阿周那:“汝乃神子,掌心有轮印,心具慈悲念,穿越三关证得一定定力。或许,汝便是那‘有缘人’。然此非命令,而是抉择。汝可愿冒险,尝试与此残秽神器建立连接,以心淬之?抑或,放弃此途,另寻他法?”
阿周那走到残骸前,伸手轻触那冰冷粗糙、隐泛邪异波动的表面。刹那间,碎片化的可怖幻象涌入脑海:星辰黯淡、大地崩裂、神魔嘶吼、无边血海……还有那尊阿修罗王被刺穿时,发出的、充满毁灭与不甘的滔天怨念。他猛地缩手,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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