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民壮们被鞭子抽着,一步三挪地蹭进了,弓箭勉强够得着的距离。
李嗣炎眼神冰冷,手臂猛地向下一劈:“放!”
嗖嗖...嗖!!
稀稀拉拉的箭矢泼了下去。力道软塌塌的,不少木杆箭撞在冻硬的地上,直接弹开了。
扎进人堆里的没几根,惨嚎倒是响了几声,撂倒了三四个,还有一两个没射中要害,在地上疼得打滚嚎丧。
可就这点火星子,直接把这干草堆点着了,只见那几百号顶在前头的民壮,本来就跟打摆子似的抖,亲眼见了血、死了人,魂儿都吓飞了!
也不知是谁,扯嗓子嚎了一声:“跑啊!”
几百人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嗡”地一下全乱了套,破刀烂矛扔得满地都是,哭爹喊娘,你推我搡,没命地往回疯蹽!
后头督战队举着刀片子,又吼又抽,可在这股子溃退的人潮面前,跟纸糊的似的,眨眼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望着所谓官军展现出来的滑稽表演,城头上像死一样静。
虎营、狼营的汉子,连带着李嗣炎、刘司虎,全懵了。
大家牙关咬紧石头搬好,滚油锅都烧得咕嘟冒泡,就等着血溅城墙……结果就这?
稀稀拉拉几根箭放倒了不到五个人,而对面几百号前锋,眨眼就崩了盘?
“噗……”不知哪个狼营的愣头青,最先憋不住漏了声。这点动静像引信,瞬间点爆了城头。
“哈哈哈!他娘的,这就拉稀了?!”
“狗屁的官军!送人头的秧子队!”
“明军游击手底下就这路货?笑掉爷的大牙!”
哄笑声、叫骂声、拍着大腿的动静炸开了锅,之前被城外那黑压压人头压得发沉的劲儿,被这荒唐一幕冲得精光。
剩下的全是看猴戏的轻蔑,一股子邪性劲儿往上顶。
李嗣炎嘴角扯了扯,他知道孙成禄拉来的多是凑数的,可没料到能烂泥扶不上墙到这地步。
瞅着城下那片鬼哭狼嚎、狼奔豕突的“前锋”,再听听身边这震天的哄笑,心里那点因人数压出来的不快,也轻松了不少。
这头一阵官军输得窝囊,输得底儿掉,酸枣城头上却像是过年一样。
明军营寨内
城下那场荒唐的溃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孙成禄油光满面的胖脸上。
他骑在战马背上气得浑身颤抖,手里的马鞭更是挥得啪啪作响。
“废物!全他妈是废物!”他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旁边亲兵一脸。
“老子供你们稀粥喝到饱,就他妈给老子看这个?!连个矮土围子都摸不着边?!”
他指望着一鼓作气冲进城去,抢银子、抢粮食、抢女人!而不是在这喝西北风,看着一群废物丢人现眼!
负责主攻的千总王得功缩着脖子挨训,脸白得像纸一样。
他知道孙大游击是真火了,搞不好自己这顶刚戴热乎的帽子就得飞。
那些溃退下来、没跑散的民壮更惨。
被如狼似虎的督战队和刚整队的老兵们,连踢带打地驱赶到一片空地上。
孙成禄余怒未消,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道:“一群没卵子的孬种!坏老子军心!按老规矩,十抽一!给老子砍了!让后面那些还没上的废物都看清楚了,临阵脱逃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命令一下,空地顿时成了修罗场。
哭喊求饶声响成一片。督战队的老兵狞笑着冲进人群,粗暴地揪人出来。
也不用抽签了,就近拖出几十个倒霉蛋,按倒在冻土上。
雪亮的腰刀抡圆了砍下去!噗嗤!咔嚓!血喷得老高,人头滚落一地,无头的腔子还在抽搐,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后面等着上阵的几千新兵,被驱赶着围在四周观看。
看到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变成尸体,听着刀刃入肉的闷响,不少人当场就吐了,更多人面无人色,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恐惧像森冷的毒蛇般,缠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杀鸡儆猴!孙成禄就是要用这几十条命,把恐惧刻进剩下这些“兵”的骨头缝里!
“都给老子听好了!”孙成禄的破锣嗓子在死寂中响起,带着血腥味。
“前头就是城墙!给老子冲上去!爬上去!谁要是敢回头,刚才那些人就是榜样!
督战队,给老子盯紧了!王得功,你再给老子拉稀摆带,耽误老子赚钱,我就先剁了你祭旗!”
第二波攻势,很快又组织了起来。
依旧是乌泱泱的民壮,扛着那些歪扭的云梯,被驱赶着向城墙蠕动。
但这次,气氛完全不同了。空气里还飘着血腥味,身后是虎视眈眈、腰刀出鞘的督战队。
更后面,王得功咬着牙亲自压阵,他身边还多了五十个骑着杂毛马、提着骑弓或短矛的骑兵,以及一百个勉强拉开弓弦的弓箭手。
骑兵的马蹄不安地刨着地,弓箭手的箭镞斜指向炮灰们的背后,敢有异动顷刻攒射。
明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冲,可能死在城墙上,退,立刻就会被身后的刀箭和马蹄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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