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如练,两岸层林尽染秋色。
常胜军庞大的船队正顺流而下,旌旗蔽日,鼓角相闻。
主舰“镇岳号”甲板上,李嗣炎凭栏而立,江风拂动绛紫色的披风,心情颇佳的他正与几位将领低声商议事情。
“此番湘江大捷,诸将用命,当重赏以励士气。”李嗣炎目光扫过手中一份名单。
“光武镇秦昭率部突阵破敌,当擢升游击,天策镇的杨万里稳固侧翼,调度有方,可授都司佥事。
荡寇镇的黄忠勇,追击溃敌,斩获颇丰,可为都司;曜武镇张建国,临阵沉着,火器指挥得当,亦升都司...”
他正盘算着如何平衡各镇功劳,既能激励将士,又不至于让各镇实力失衡时。
一名亲兵捧着密封的漆盒,脚步急促地穿过甲板上的军官人群,单膝跪地:“禀大将军!肇庆政务司八百里加急!”
李嗣炎眉头微挑,接过漆盒验过火漆,亲手打开。里面是政务司主事房玄德亲笔的密报,字迹潦草显然事态紧急。
他快速浏览,脸上的轻松之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随即被一股怒色取代。
“混账!!这群人莫不是以为本将刀锋不利?” 一声压抑着雷霆的怒喝,从他牙缝里挤出,惊得周围幕僚和亲兵都屏住了呼吸。
江风似乎也骤然冷冽了几分。
“大将军,何事?”党守素见大将军气恼,连忙出声询问。
李嗣炎猛地将密报拍在栏杆上,胸膛剧烈起伏:“还不是广东的事,在我们的大后方!那些囊虫竟敢联合起来抗税!
说什么‘明廷都未曾收过’,他们是‘秀才、举人有免税权’!放他娘的屁!简直是无法无天!”
眼中寒光四射,李嗣炎再无半分方才的闲适,只剩下冰冷的杀伐决断:“备马!卫队随行!立刻回肇庆!”
根本不等船队靠岸,也顾不上身后将领们的封赏事宜。
“大将军,这...船队...” 党守素试图劝阻。
“船队按计划行进!秦昭、杨万里、黄忠勇、张建国,让他们在督府候着!” 李嗣炎的声音斩钉截铁,命令不容置疑。
随即大步流星走向船舷,亲兵早已放下小艇,他纵身跃下动作矫健,带着一股冲天的怒气。
精锐亲兵紧随其后,小艇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岸边。
很快,岸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彪悍的骑兵簇拥着脸色铁青的李嗣炎,卷起漫天烟尘脱离船队,朝着肇庆方向绝尘而去。
下午,肇庆·天策府正堂
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热。
李嗣炎一路疾驰,风尘仆仆,连甲胄都未及卸下,只解了披风。
冰冷的精铁甲叶上,还带着长途奔波的寒气,更衬得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端坐主位,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一副随时都会拔刀砍人的模样。
堂下,被紧急召来的政务司主事房玄德、主管钱粮税赋的马守财、以及代表前明降官一系的沈犹龙等人,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只有李嗣炎手指敲击桌面,发出“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心底。
“说!”李嗣炎声音像带着冰碴子,直刺房玄德等人。
“详细说!这些人都是谁?怎么个‘联合’法?又是如何‘抗税’?一个字都不许漏!”
房玄德额角第一次见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大将军,自秋税开征以来,广州府南海、番禺、顺德,肇庆府高要、四会,惠州府归善...等地,皆有士绅大户串联。
他们或闭门不纳,或聚众阻挠税吏,更有甚者鼓噪乡民,言...言...”
他偷眼看了下李嗣炎的脸色,声音更低,“言我等乃‘僭越伪政’,所征之税‘非法’,他们享有前明功名、勋爵荫庇,或持有前朝田契。
按‘祖制’、‘旧法’可免赋税徭役...并扬言,若强行征收,便是与‘粤中士林’、‘地方乡贤’为敌...”
“砰!” 李嗣炎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茶水四溅!
“祖制?旧法?免税权?!” 他霍然站起,声音仿若惊雷在堂中炸响。
“他们遵的是哪家的法?!我天策府的法!还是他朱明朝廷的法?!那朝廷现在在哪儿?!在北京被闯贼和鞑子围着等死!”
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讥讽道:“我看他们不是遵什么狗屁祖制!他们是心向明廷!是巴不得我常胜军败亡!好让他们继续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继续做他们的土皇帝!
免税?免的是谁的税?!免的是养兵御敌、安民赈灾的税!免的是老子带着弟兄们,在湖南浴血拼杀给他们保平安的税!”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连最老成持重的沈犹龙也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李嗣炎的怒火。
他们能感受到,这位大将军此刻的愤怒,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这是根基被挑战的暴怒!
李嗣炎深吸一口气,强压沸腾的杀意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蕴含着更可怕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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