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隶,昔日冠盖云集的大明京师,如今成了一座巨大的空壳。
城门洞开不见往日车水马龙,唯有萧瑟寒风,卷起街面上的尘土。
德胜门外,李定国策马入城,铁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回声在街巷中传得极远。
目光所及十室九空,许多屋舍门窗破损,院内杂草丛生。
仅存的少数百姓,如同受惊的鼠兔,偶尔从门缝窗隙间投来惊恐一瞥,便迅速缩回阴影深处。
整座城市在连年的战乱下,仿佛一下被抽干了生机。
李定国率亲卫穿过承天门,踏入皇城区域心情复杂,宫墙殿宇虽略显残破,却奇迹般未遭严重兵燹,盖因首都之地,皆为降臣。
“传令下去,各门严守非令不得出入,派兵看守各衙门府库,清点册籍,广贴安民告示申明我大唐军纪,绝不扰民,号召流散百姓归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调一队可靠人马,随我查验紫禁城。”
当那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曾经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紫禁城,空旷得如同古墓。
巨大的广场和层层殿宇间,除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脚步,再无半点声息。
一座座宫殿巡查过去,只见殿门虚掩,殿内空空荡荡。
清朝摄政王多尔衮撤离时,显然进行了彻底搬运,不仅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珍宝、典籍、仪仗,就连不少宫灯、帘幕、桌椅都未曾留下。
许多宫室内只剩下,搬不走的蟠龙金柱、雕花石础,以及厚厚的积尘,在某些偏殿角落,甚至能看到老鼠窜过的痕迹。
“这回真的是……空得能跑耗子了。”一位跟随的偏将,忍不住低声感叹。
“噤声!”
李定国低喝,人已站在太和殿高大的丹陛之下,仰望那空无一物的龙椅宝座,心中没点激动是不可能的,唯独坐上去的想法是半点不敢有。
当然如果现在有将士敢对他说,什么天凉加衣的鬼话,他绝对会亲自手刃此人,挫骨扬灰!
在临时设立于刑部衙门的行辕内,他见到了风尘仆仆从其他地方,赶回的阎应元与孙可望。
两人虽面带疲惫,阎应元拱手道:“李帅,北直隶境内,虏军主力已按约北遁,但其裹挟部分百姓、席卷财货而去,留下的几乎是一片白地。
溃兵、土匪趁势而起,各州县武备司人手紧缺,清剿安抚困难重重。”
孙可望接口,语气凝重:“京城及周边情况尤为严峻,府库空空如也,仓廪无粒米之存。
民生凋敝,十不存一,幸存的也多是老弱妇孺,缺衣少食。
当务之急是稳定秩序,招抚流亡,发放仅有的种子农具,若能赶在清明前后恢复部分春耕,或可缓解今冬明春的饥荒。”
“二位辛苦了,陛下已有明旨,北地初定,首重安抚,恢复元气为第一要务。”李定国沉声道。
“阎侍郎统筹全局,孙郎中精于实务,北地百废待兴,正需你二人这样的栋梁,陛下不日将派遣更多能臣干吏北上,全面接手民政,这些事皆许你等鼎力配合。”
“我等明白。”
短暂的会面后,阎应元与孙可望便再次匆匆离去,一个要协调日渐庞大的北方防区。
一个要深入州县,处理发放农种、编户齐民等具体而微的善后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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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山海关巍峨的城楼,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苍凉。
大唐赤色龙旗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取代了曾经飘扬在此的清军龙旗。
垛口后方身着棉甲,顶盔贯甲的唐军士卒持铳肃立,眼神锐利如鹰隼。
一门门沉重的火炮褪去了炮衣,黑森森的炮口从射孔中探出,如同蛰伏的猛兽,森然指向关外。
而在关墙之外,那片依据条约划定的缓冲地带,景象则颇为怪异。
几座尚未拆除的清军营寨中,依旧有气无力地飘着几面,残破的满清旗帜。
营寨规模不大,驻守的清军士兵也显得无精打采,与关墙上唐军严整的军容相较,天壤云泥之别。
缓冲区内,一队唐军斥候与一队清军游骑不期而遇,相距不过三十步时,双方几乎同时勒住战马,空气瞬间凝固。
唐军队长是个面色黝黑的老兵,他冷冷地扫视着对面的清骑,右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铳柄上,低喝:退开,按约定,此地我方巡逻。
清军带队的拨什库,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看着唐军斥候装备精良,人数优势。
最终还是咬牙啐了一口,狠拉缰绳:我们走!
下一刻,清军斥候调转马头离去,特别是那回头一瞥中,充满了极致怒火。
关墙附近,一座较大的清军营寨望楼上,甲喇章京鄂尔泰手按腰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边一个年轻气盛的佐领,正是他的侄子阿克占,看着关墙上巡逻有序的唐军,忍不住低吼:叔父!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山海关,这辽西走廊,哪一寸土地,不是我们八旗子弟用血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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