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化作炼狱。
周明一夹马腹,当先冲出侯府大门。李景隆和陆雪玺紧随其后。近百人的队伍,汇入应天府混乱的街道,逆着逃难的人流,朝着那座风雨飘摇的皇城,决然冲去!
街道上乱成了一锅粥。
哭喊声,尖叫声,打砸抢掠声,混杂着兵器入肉的闷响,谱成一曲末日的狂想。
“我们的目标是皇宫,不是在这里当游侠。”周明没有看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扫视着前方的路线,“救一个,杀一个,毫无意义。只有从根源上掐断这场叛乱,才能救下所有人。”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却让打了鸡血又瞬间冷却的李景隆,猛地打了个激灵。
对!根源!
李景隆狠狠一咬牙,不再去看那些惨状,催马跟上周明的脚步。
陆雪玺一言不发,她单手捂着胸前的伤口,每一次马匹的颠簸都让她气血翻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死死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她的视线,早已越过这片人间地狱,牢牢锁定在远处那片火光最盛的宫城之上。
胡惟庸。
她只有一个念头。
“前面,左拐!”周明突然低喝一声,猛地一带马头,冲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李景隆还没反应过来,只得下意识地跟上。
“大哥,这条路……”
“朱雀大街已经被叛军主力堵死了,锦衣卫和他们在那里绞杀。我们这百十号人冲过去,就是送菜。”周明在颠簸的马背上稳如泰山,“想去承天门,只能抄小路。”
这应天府的每一条街道,早在他绘制城市排污系统图纸时,就已刻进了脑子里。
穿过几条曲折的巷道,喊杀声陡然变得清晰。
他们从巷口冲出,承天门那巍峨的轮廓,已近在眼前。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城门之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胡惟庸的府兵和被他策反的京营士卒,正像疯了一样,抬着巨大的撞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宫门。城楼上,羽箭如雨,滚石檑木不断砸下。
这是一台巨型的绞肉机。
“我的妈呀……”李景隆看着眼前的惨烈景象,两腿发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他们这点人,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周明却没有看那惨烈的正面战场。他勒住马,在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停下,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
叛军的阵型看似凶猛,实则混乱不堪。
兵力主要集中在正面,两翼薄弱。指挥调度全靠几名将领骑马往来奔走呼喝。
他要找的,不是敌人的弱点,而是能让整个系统瞬间瘫痪的那个“开关”。
他的搜寻着,很快,定格在叛军后方的一片阴影里。那里,停放着十几辆大车,周围只有寥寥数十人看守。
是他们的后勤!是箭矢和备用器械!
“李景隆!”周明断喝。
“在!大哥!”
“看到那些大车了吗?”周明用马鞭一指,“你带五十个人,从右边摸过去,别跟他们缠斗,用最快的速度,把火油扔上去,点着了就跑,明白吗?”
李景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火烧连营?”
“我们没营可烧,但可以让他们后院起火,乱了军心。”周明收回马鞭,“记住,要快!”
“得令!”李景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间恢复了精神头,带着手下的纠察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周明转头,看向陆雪玺。
陆雪玺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但她的眸子却亮得吓人。
“你,跟我来。”周明调转马头,看向左翼,“我们去杀人。”
……
同一时间,皇城奉天殿的殿顶。
朱元璋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任凭带着火星的夜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片炼狱般的森寒。
太子朱标站在他身后半步,脸色煞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父皇,徐达大将军的兵马已在城外集结,是否即刻让他们入城平叛?”朱标焦急地劝谏,“再拖下去,承天门万一……”
“急什么。”朱元璋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鱼还没全进网,现在收,会惊了鱼群。”他俯瞰着下方惨烈的厮杀,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咱就是要让他胡惟庸打进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是忠,谁是奸。”
“咱要让那些首鼠两端,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自己跳出来,站到咱的对面去。”
朱标哑口无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帝王心术,何其酷烈!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飞奔上殿顶,单膝跪地。
“陛下!叛军后方,突然起火!”
朱元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看到了。
在叛军阵型的后方,一片火光冲天而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混乱,瞬间从叛军的后阵蔓延开来。
“走水了!”
“粮草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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