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辈?!”
张宗正这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被雾气吞没大半。
顾青立于船首,身后海浪翻卷,如万军奔行。
他本来正仰头观瞧邮轮,闻言目光一转,落在张宗正身上,既不凌厉,也不温和,只是一种俯瞰山河般的平静。
“原来是小张。”
声音不大,却让张宗正心神一震,只觉这些时日来漂泊海上的不安、疑惧、警惕,在这一声呼唤之下,竟被抚平了大半。
他下意识行了个道门晚辈礼,躬身到底。
“晚辈……拜见前辈。”
这一幕,落在凯旋号的甲板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玄明道长正与几位高功立于法坛之外,忽见雾中海气翻腾,灵机骤乱,纷纷变色。那股先前令张宗正几乎窒息的气息,此刻同样压在他们心头。
非妖非魔。
反而堂皇正大,巍峨浩瀚。
望之如仰高山。
“这是?”阁皂山的丹鼎道长霍然起身,目注下方。他自认天资不差,修行勤奋,而今年过半百,道法通玄,乃是玄门定鼎人物。
可即便如此,面对此人,他仍旧感觉到莫大压力。
“这是哪位真人当面?”
丹鼎道长额头见汗,心思百转。
“不像正统玄门。”
龙虎山一位长老缓缓摇头。
玄明道长运法于目,往下看去,却在看到张宗正时,微微一怔。
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张宗正可是龙虎山的名人,当年其父天资惊人,差点成了玄门下一代领军人物,老天师也特别看好他,有意培养之下,甚至为他说和了一个阁皂山的道侣。
符箓三山有其二,此人挟大势而来,几乎是钦定的下一代天师了。然而,老天师之子,张孝昌却不服气,认为龙虎山乃是他这一脉所属,下一代天师之位,自然应该是他的。
于是从中作梗,多番谋划之下,致使张宗正一家,家破人亡!
其父似乎曾察觉到什么,连夜北遁时,陨于半道,其中疑点重重,但老天师出面,将此事压下,张宗正之父,便冠以叛教之名。
张宗正的母亲,也就是阁皂山的那位女修,性情刚烈,听闻夫君身死,当即提兵上洛,问责天师。却因以下犯上之名,被斩于殿上。
阁皂山自然不肯罢休,纠集门中精锐登门,要讨个说法。
剑拔弩张之时,茅山石真人前来打圆场,说和了两家。
事情便不了了之。
一念转下,玄明道长目光闪动。
张宗正若是死在外面还好,现在竟然又回来了。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还攀上了一位了道玄真,携手渡海而来。
他要干什么?
对于当年的事又知道多少?
九叔站在人群之后,没有说话。他眯起眼,死死盯着那雾中显现出的黑袍身影,心头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感觉,他太熟了。
“顾青……”
九叔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
千鹤一愣:“是他?”
雾气之中,两支船队相遇。
顾青的目光从张宗正身上移开,转而扫过那艘如山岳般的邮轮。
他看见了甲板上林立的法器,看见了临时布置的法坛,也看见了那一张张或肃然、或警惕、或隐含敌意的东方修士面孔。
杠精站在他身后,顺着视线望去,啧了一声:“前辈,我怎么觉得这是洋人请来对付您的?”
顾青嘴角微微一动,却没有笑。
另一边,玄明道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朗声开口,借着法力将声音送入雾中:
“雾中道友,可是神州玄门中人?我等奉邀西行,欲平欧陆大患。此地狭窄,还望行个方便,各走一边。”
话语堂堂正正,滴水不漏。
杠精一个哈哈,“还真是。”
顾青微微颔首,声音随浪而去:“诸位自便。”
话音落下,雾气骤然一分。
顾青所乘的船队如游龙般转向,贴着航道另一侧驶行。
两船交错。
一片郁郁葱葱、耀目灿烂的精纯灵光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法宝!?”
“这么多?”
“老天爷!”
一阵阵惊呼,所有人都感到震撼。
张宗正见顾青竟然只打个招呼就走,急忙叫道:“前辈!船家,跟上,快跟上!”
他这小船便一摆尾,连忙跟上。
船上顾青微微侧目,伸手一指,一道氤氲流云飞去,将张宗正卷上了船。
玄明道长居高临下,一直观察着张宗正,见了此事,心中便笼罩了一层阴霾。
如今天下纷乱,天师府本就在苦苦支撑,若让张宗正带此人回去,恐怕少不了横生枝节,弄不好就要再演一遍当初的旧事。
老天师早就到了日子,一时爱慕贤才,打算任人唯贤,传位张宗正之父,经那事一闹,不但多年悉心培养付诸东流,就连自己的亲儿子张孝昌也难以服众,这才迟迟不去,苦苦支撑。
这么多年的养聚之下,那事余波渐渐抚平,门中众人几乎遗忘,正该扶持张孝昌上位,若是被张宗正回去一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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