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澍的质问,如同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扇在每一个王府护卫的脸上。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火辣辣的羞愧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啊,赢了。
可代价呢?
他们手持神兵,以百敌千,本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完胜。结果,却倒下了十一个朝夕相处的兄弟。
羞耻!
这是比战败更难堪的耻辱!
没人敢抬头,没人敢作声。整个战场,除了伤员压抑的呻吟和江水奔流的哗哗声,死一般寂静。
朱至澍的目光,从一张张涨红或苍白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大腿被标枪贯穿的伤兵身上。
那伤兵疼得满脸冷汗,嘴唇发白,眼看就要休克,旁边两个同伴束手无策,一个想拔,一个死死按住,争得面红耳赤。
“都滚开。”
朱至澍冷冷吐出三个字,蹲下身。
众人一愣。
只见朱至澍解下自己的腰带,在那伤兵大腿根部,伤口的上方,用力勒紧。
他又捡起一根断箭的箭杆,穿过腰带,像拧麻花一样,用力绞转。
一圈,两圈,三圈。
那伤兵发出一声闷哼,但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大腿上原本汩汩流出的鲜血,竟然奇迹般地变慢了,最后,只剩下丝丝缕缕的血迹。
“这……这是何妖法?”一个护卫忍不住失声。
“闭嘴,看,学。”小安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呵斥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朱至澍的动作。
朱至澍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诧。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木塞,一股刺鼻的、从未闻过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是蒸馏提纯后的高度烈酒。
“忍着。”他对那伤兵说。
话音未落,他便将瓷瓶中的透明液体,直接浇在了那狰狞的伤口上。
“啊——!”
伤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周围的护卫看得心惊肉跳,几个胆小的甚至别过了头。
这是在救人,还是在用酷刑?
然而,朱至澍面无表情,他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匠,在处理一件有瑕疵的零件。
他从随身的牛皮包里,又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和镊子,在烈酒中浸了浸。
“按住他。”
几个护卫连忙上前,死死按住伤兵的四肢。
朱至澍左手持镊,右手握刀,刀锋沿着标枪的边缘,精准地划开了皮肉。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动作稳定得可怕,那双手,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倒像一个解剖了上千具尸体的老仵作。
他用镊子,一点点剥离与倒刺勾连的血肉筋膜,然后,猛地一拽!
噗嗤!
带血的标枪,被完整地拔了出来!
鲜血再次涌出,但远没有之前那么汹涌。
朱至澍看也不看,再次用烈酒冲洗创口,然后拿出一卷干净的白色布卷,那是周若薇亲手为他准备的,让他擦拭工具用的细棉布一层层地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将带血的工具在江水里洗净,收回包中。
“一个时辰后,松开腰带一刻钟,然后再系上。每日用烈酒清洗伤口一次,换上干净布条。不出十日,可下地行走。”
他语气平淡地吩咐着,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话,听在众人耳中,不啻于九天惊雷!
军中创伤,尤其是这种贯穿伤,十个里有九个要死于发炎破伤。能活下来的,也得是截掉一条腿的残废。
十日下地行走?
这已经不是医术,是神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看着朱至澍,看着这个前一刻还让他们恐惧的少年。
那份恐惧,正在迅速地转化为另一种更为炽热、更为坚定的东西。
是敬畏,是崇拜!
“扑通!”
那名被救治的伤兵,挣扎着想要起身磕头,却被同伴按住。
护卫队长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狂热:“殿下!我等……有罪!”
“我等愚钝!”
“请殿下教我等杀敌之法!活命之术!”
“请殿下教我!”
“哗啦啦”一阵甲叶摩擦声。
幸存的八十余名护卫,齐刷刷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呼声,排山倒海!
朱至澍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神情依旧冰冷。
“想学?”
“愿学!”
“好。”朱至澍点点头,“从今天起,我这支亲卫,立三个规矩。”
“第一,设抚恤制。凡今日战死者,追记头功,其家人,由王府奉养终身!其子嗣,可入王府学堂,文武任选!抚恤银二百两,由我亲手交到其父母妻儿手中!”
轰!人群炸开了锅。
二百两!奉养终身!
大明军户,战死沙场,能拿到十两抚恤银,都算是上官天大的恩典了。殿下这手笔,闻所未闻!
“第二,设军医处。每队设卫生兵两人,专司战地包扎、救护之职。伤者,由军医处全力救治,伤愈归队。伤残者,按伤残等级,发放钱粮,或入王府产业,安排营生,绝不让一个兄弟流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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