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北山的每一道褶皱。鹰巢岩洞内,火光跳跃,将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在粗糙的岩壁上,仿佛一群挣扎的幽魂。陈源靠着冰冷的石壁坐着,裤腿卷起,露出的小腿伤口处,红肿比傍晚时更甚,那丝若有若无的青灰色,如同恶毒的藤蔓根系,在皮肤下悄然延伸了几分。一阵阵灼热的痛楚,伴随着逐渐清晰的、深入骨髓的酸胀感,不断从伤口处向上蔓延。
周婆子用陶碗端来了捣碎的草药,那是一种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苦涩气味的糊状物。她小心翼翼地敷在陈源的伤口上,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些许灼痛,但陈源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身体里点燃。
“老爷,这药能拔毒,但能不能压住,看您自个儿的元气了。”周婆子的声音干涩,“夜里若是发起热来,千万要忍住,用冷布巾擦身,别让火烧坏了脑子。”
陈源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他强迫自己喝下赵氏递来的、加了少许苦盐的温水,味道依旧咸涩,但此刻也顾不得了。他看了一眼洞内众人,李墩子和阿竹已经按照吩咐,在洞口和内层通道加固工事,增设绊索和铃铛,那几根珍贵的鬼手藤毒刺,被小心翼翼地布置在几处难以察觉的岩石缝隙和必经的窄道旁。赵氏搂着铁蛋,坐在火堆另一侧,眼神不时担忧地瞟过来。柳氏则抱着婴孩,缩在角落的干草铺上,身体微微蜷缩,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领袖的伤病,比任何外部的威胁更让人恐慌。
“都警醒些,但也不必过度惊慌。”陈源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一些,“墩子,前半夜你守了望石缝;阿竹,守洞口内侧。后半夜我来。”他没有说自己可能发热的事,稳定人心此刻更重要。
李墩子应了一声,拿起短弓和几支箭,猫着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了望石缝。阿竹则像一尊沉默的石像,抱着他那根粗壮的木棍,坐在洞口内侧的阴影里,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陈源靠在石壁上,闭上眼,尝试调匀呼吸,积攒体力。但腿部的痛楚和体内逐渐升腾的热意,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噬着他的意志。他知道,周婆子说的“风邪入腠理”并非虚言,这来自鬼见愁裂谷的“脏毒”,正在他体内引发一场风暴。
时间在寂静和不安中缓慢流淌。岩洞外,山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冷。洞内,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下半夜,陈源准时醒来,替换李墩子。他站起身时,明显感觉到一阵眩晕,脚步也有些虚浮。伤口处的肿胀感更强了,触碰时传来钻心的痛。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
高热,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接替了李墩子的位置。李墩子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额角的细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陈源用眼神制止了。
“去睡。”陈源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李墩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退到了火堆旁,和衣躺下,但显然无法安然入睡。
陈源坐在了望石缝后,这个位置能透过一道天然的石隙,观察到岩洞前方一片区域模糊的轮廓。夜风吹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但随即又被更猛烈的热浪取代。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耳中嗡嗡作响,身体的感知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就在这种半昏沉的状态下,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鸟叫。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粗糙岩壁上刮擦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同时,似乎还有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压抑的喘息,混杂在风里。
是幻觉吗?高烧引起的?
陈源猛地甩了甩头,努力聚焦视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刮擦声又响了一下,这次似乎近了一些。伴随着的,还有极其轻微的、泥土碎石滚落的声音。
不是幻觉!
陈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忍着眩晕和不适,轻轻敲了敲身后的石壁,发出了预先约定好的、代表有异常情况的信号。
几乎是同时,守在洞口内侧阴影里的阿竹,猛地睁开了眼睛,像一头被惊醒的豹子,肌肉瞬间绷紧。躺在火堆旁的李墩子也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抓起了身边的腰刀。
陈源透过石缝,极力向外望去。月光被浓云遮蔽,外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模糊的山林剪影。但那刮擦声和喘息声,却越来越清晰了!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突然,洞口左侧,靠近他们布置了一道毒刺陷阱的岩石阴影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低吼!紧接着,是铃铛被绊动发出的、清脆又刺耳的叮当声!
“来了!”陈源低喝一声,猛地站起身,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洞口右侧的黑暗中猛地扑出,目标直指坐在内侧的阿竹!那黑影身材高大,近乎赤裸的身上覆盖着灰黑色的杂乱毛发,面目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狂野而凶戾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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