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隐隐作痛,那是高烧后遗留的虚弱;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沉重地敲打在太阳穴上,带来阵阵眩晕。但他更清晰地感受到的,是右小腿伤口处传来的、不同于之前的痛楚——一种更深沉、更顽固的胀痛,伴随着皮肤下难以忽视的灼热感。
他撩起裤腿。敷着的草药已经干结,周婆子小心地将其剥落。露出的伤口周围,红肿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在中心位置,皮肤变得紧绷、发亮,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轻轻按压,能感到皮下有明显的波动感。
化脓了。
周婆子凑近,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又用一根削尖的细木枝极其小心地探了探伤口边缘,陈源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脓成了。”周婆子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无奈,“脏毒郁结在里面,光靠外敷拔不干净,得……得把脓放出来。”
挤脓。这两个字让旁边的赵氏脸色一白,李墩子也咽了口唾沫。在没有麻沸散,没有金疮药的条件下,生生挤破伤口排出脓血,其痛苦可想而知,更何况陈源此刻的身体还如此虚弱。
陈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是一片沉静。“来吧。”他只吐出两个字,将一块干净的软木咬在齿间,伸手紧紧抓住了身旁一块凸起的岩石。
周婆子不再犹豫。她用冷开水再次清洗了双手和一把在火上灼烧过的薄石片。赵氏端来了接脓血的陶碗,手微微颤抖。李墩子和阿竹一左一右,准备必要时按住陈源。
当那冰凉的石片边缘触碰到伤口最鼓胀处时,陈源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周婆子手腕用力,石片精准地划开了那层薄薄的、紧绷的皮肤——
一股黄绿色的、粘稠腥臭的脓液瞬间涌出!
与此同时,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穿了陈源的意志!他口中软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抓住岩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失血,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若非李墩子和阿竹死死按住,几乎要弹跳起来。
周婆子面无表情,用石片扩大切口,然后用两根裹着干净布条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挤压伤口周围的肌肉,迫使更多的脓血排出。每一次挤压,都伴随着陈源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野兽般的痛吼和身体更剧烈的痉挛。
赵氏偏过头,不忍再看,眼泪无声地滑落。铁蛋吓得缩在她身后,浑身发抖。就连心智不全的阿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极致的痛苦,按着陈源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脓血不断流出,染黄了陶碗底部。直到流出的血液逐渐变得鲜红,周婆子才停了手。她用冷开水反复冲洗伤口,直到创口内部露出新鲜的血肉,然后敷上新的、更具刺激性的拔毒生肌的草药粉末。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几乎虚脱的无力感和伤口处持续不断的、火辣辣的抽痛。陈源松开几乎被咬穿的软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被冷汗彻底浸透。他靠在石壁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脓……排干净了……”周婆子也松了口气,用布巾擦着额头的汗,“但伤了元气,这腿……没十天半个月,怕是走不利索。”
十天半个月。陈源心中一片冰凉。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北山,领袖失去行动能力,几乎等于将整个群体的生存几率拦腰斩断。
就在岩洞内气氛因为陈源的伤势而格外凝重时,负责在了望石缝监视的铁蛋,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预警信号!
“有人!田庄那边!过来了!”
所有人悚然一惊!李墩子和阿竹立刻抄起武器,冲到洞口工事后,紧张地向外望去。赵氏和周婆子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将铁蛋和柳氏母子护在身后。
陈源强行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和腿部的剧痛,哑声下令:“沉住气!看清楚多少人!什么意图!”
李墩子眯着眼,透过木排防御门的缝隙仔细观察,声音带着诧异:“就……就两个人!没拿长兵器,就挂着棍子,走得也不快……好像……还举着个什么东西?”
举着东西?陈源心念电转。不是进攻的架势。
“让他们靠近,但别进工事范围。墩子,阿竹,警戒。赵氏,扶我起来。”陈源挣扎着,在赵氏的搀扶下,单腿用力,勉强站到了洞口内侧一个能看清外面,又相对隐蔽的位置。
果然,从南边田庄方向的山路上,缓缓走来两个人。都是男子,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四十多岁,面容黝黑,带着久经风霜的沉稳;另一个年轻些,二十出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确实没有携带明显的攻击性武器,只在手里拄着探路的木棍。而那年长者的另一只手里,高高举着一根削去了枝叶的树枝,树枝顶端,绑着一大块灰白色的、显眼的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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