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楼最西侧的角落,是存放过期报刊和地方志的档案区。
这里光线常年不足,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带着尘埃的沉寂味道。
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大片的阴影。平时极少有学生光顾,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林薇独自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桌旁。窗外是青阳高中西区的屋顶,更远处,旧实验楼模糊的轮廓在傍晚的天色中若隐若现。
她没有看书,而是闭着眼睛,双手掌心向上,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呼吸轻缓而悠长。
她在练习胡一教给她的静心法门。
镜魇之战的经历,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感知能力更深层的枷锁。
以前,那些混乱的色彩、气味、模糊的形状和声音,如同隔着毛玻璃观看一场嘈杂的噩梦,被动而痛苦。而现在,那层“毛玻璃”似乎变薄了。
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无法言喻的内在感官——能量的流动。
比如现在,她能“感知”到图书馆里大部分区域流淌着一种平稳、微弱、如同无数萤火虫汇聚的“光”,那是学生们散发的、属于普通人的生命场和思维活动。
而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书架与墙壁的夹缝里,则飘荡着几缕极其稀薄、如同灰色雾气般的“游丝”,带着微弱的寒意和茫然——那是无害的、即将消散的残留意念。
然而,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她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穿过图书馆的空间,朝着西区,朝着那栋让她本能感到恐惧的旧实验楼延伸。
距离还是太远了。实验楼方向在她感知中,依旧是一片翻滚的、粘稠的、如同石油沼泽般的黑暗!
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蠕动、起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和“饥饿”的气息。
偶尔,黑暗中会突兀地亮起一个极其微弱的、猩红色的“光点”,如同蛰伏巨兽短暂睁开的眼睛,冰冷地扫视着周围,随即又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每一次红点的闪现,都伴随着一股微弱却直刺灵魂的恶意冲击,让林薇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静心法门带来的那一点点清凉屏障,抵挡着那恶意的侵袭。
胡一说得对,静心,不是为了逃避感知,而是为了在感知的洪流中稳住自己,不被淹没。
意念的触须缓缓收回,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校医院。
当她的感知触及那个熟悉的病房窗口时,林薇的眉头瞬间蹙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胡一的“光”…确实比以前明亮了许多,如同一个稳定燃烧的小火炉,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气息。
这应该就是吞噬镜魇核心后反馈的纯阳灵力。然而,在这明亮的“光”周围,景象却让她感到心悸!
缠绕在胡一身上的“黑线”,数量更多了!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变得更加粗壮、凝实,如同一条条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冰冷的“锁链”!
这些锁链一部分紧紧缠绕在胡一的躯干和四肢上,另一部分则如同贪婪的黑色树根,深深地扎入那片明亮的“光”之中!
每一次锁链的搏动,都伴随着“光”极其微弱的、被汲取的波动!仿佛那些锁链是活的,正在一刻不停地吸食着胡一的生机和力量!
更让林薇感到恐惧的是胡一左臂深处。在她的感知中,那里不再仅仅是一只冰冷的手,而像是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黑洞”!
这个“黑洞”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死寂感,以及一种永无止境的、吞噬一切的饥饿感!
它正缓缓地、持续地从胡一体内那明亮的“光”中抽取着能量,同时也在向周围的空间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极其不祥的、吸引着阴暗秽物的气息。
那新生的骨刺,在她感知里就像是“黑洞”延伸出来的、锋利的獠牙。
“那些‘锁链’…更粗了…扎得更深了…那个‘洞’…吸得…更快了…”林薇在识海中喃喃自语,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胡一身上的“光”虽然明亮,却正在被那些黑暗的锁链和那个饥饿的黑洞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
这就像看着一盏油灯,虽然火焰旺盛,但灯油却在被看不见的管道快速抽走,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她尝试着将意念更加集中,试图去“触摸”胡一的精神状态。
嗡!
一股强烈的混乱、痛苦和冰冷的意志冲击瞬间反噬回来!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她的太阳穴!
“呃!”林薇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倒。她连忙切断感知,双手死死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大口喘息。
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跌入了一个混乱的漩涡:经脉灼烧的剧痛、骨刺生长的钻心痒痛、对阳光的恐惧、对力量的迷茫、以及一种深沉的、被黑暗侵蚀的疲惫感…
最底层,则是一股如同磐石般沉重、却仿佛被无数裂痕爬满的守护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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