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陷入了困境。坦克在城市战中就像笨重的巨兽,视野受限,机动困难,而步兵可以轻易接近并攻击我们的侧面、后方和顶部。
“威廉,不要停!继续前进,速度不要太快,让埃里希有机会瞄准接近的敌人。”
“明白。”
坦克缓缓前进,炮塔不断转动,埃里希用同轴机枪扫射任何接近的威胁。弗兰茨则通过车体后部的观察窗警戒后方。
“右侧房屋,二楼,有反坦克步枪!”埃里希突然喊道。
我急忙转动指挥塔,看到二楼窗户内,一支PTRD反坦克步枪的枪管正对准我们。
“威廉,急停!埃里希,高爆弹,快!”
坦克猛地停下,炮口几乎同时喷出火焰。炮弹击中窗户下方墙面,爆炸的冲击波将整面墙连同里面的射手一起摧毁。
但这一停顿让我们成为了更好的靶子。
我感到坦克剧烈震动,左侧传来金属被撕裂的可怕声响。
“左侧中弹!履带可能受损!”威廉喊道。
“全员报告情况!”
“炮塔正常!”
“无线电正常!”
“装填位置正常!”
我重新打开舱盖,冒险探出头。左侧第二条负重轮附近冒着烟,履带虽然还连着,但明显受损。更糟糕的是,我看到两个苏联士兵正从废墟后向我们冲来,手中拿着集束手榴弹。
“十点钟方向,步兵接近!机枪!”
埃里希迅速转动炮塔,但角度不够。威廉试图调整车体方向,但受损的履带让转向变得笨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德式MP40冲锋枪的射击声响起。那两个苏联士兵应声倒地。
我转头看去,一队掷弹兵终于突破封锁,来到了我们侧翼。带队的是个年轻的下士,他朝我挥了挥手,然后指挥士兵们建立防线。
“威廉,还能动吗?”
“可以,但只能慢速直线前进,转向困难。”
我迅速评估局势。谷仓就在我们右侧不到一百米处,但中间隔着两栋房屋。
“下士!”我朝那名掷弹兵指挥官喊道,“能掩护我们吗?我们需要清除那门反坦克炮!”
他点点头,打出一连串手势,他的士兵们立即分散占领射击位置。
“威廉,向前直行,撞开那栋木屋!”
“什么?”
“撞开它!给我们创造射击窗口!”
威廉没有犹豫。三号坦克轰鸣着向前,直接冲向路旁的一栋木结构房屋。撞击的瞬间,整栋房子像纸糊一样坍塌,木梁和瓦片四处飞溅。当尘埃稍稍落下,我们从废墟中冲出,谷仓的侧面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
“目标!反坦克炮!”
埃里希几乎在我喊出命令的同时就完成了瞄准。谷仓内的苏联炮手惊恐地转头看向我们,试图转动炮口,但为时已晚。
“开火!”
37毫米穿甲弹精准命中炮盾后方,引爆了堆放在旁边的弹药。二次爆炸将整个谷仓屋顶掀上了天,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
“命中!”埃里希的声音中带着年轻的兴奋和如释重负。
随着反坦克炮被摧毁,村庄内的抵抗开始减弱。另外两辆三号坦克得以推进,掷弹兵们逐屋清剿残余敌人。一小时后,村庄被完全占领。
夜幕降临时,我们排的三辆坦克在村庄边缘组成环形防御。维修兵正在紧急修复“罗蕾莱”的履带。我爬出坦克,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士兵们搬运伤员,收集阵亡者的身份牌。
威廉也爬了出来,靠在我旁边的装甲板上。“今天真险。”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每次巷战都像是在地狱里走一遭。”
我们沉默地抽着烟。远处还有零星的枪声,但主要战斗已经结束。天空中,第一批星星开始出现,冰冷而遥远,与地面上燃烧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
“卡尔,”威廉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还记得奥托吗?”
我顿了顿。奥托·舒尔茨,我们的第一任炮手,波兰战役中牺牲,年仅十九岁。今天埃里希的表现让我不止一次想起他。
“当然记得。”我轻声说。
“今天埃里希让我想起了他。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天赋。”威廉吐出一口烟,“有时我在想,如果奥托还活着,现在会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在这场战争中,“如果”是最奢侈的词汇。
埃里希和弗兰茨也从坦克里爬了出来,两个年轻人脸上混合着疲惫和战斗后的亢奋。保罗则还在电台前值班,与连部保持联络。
“车长,”埃里希走到我面前,略显犹豫,“今天的射击...我是否反应够快?”
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孔,沾满油污和尘土,但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你做得很好,埃里希。比好还要好。”
他笑了,那笑容纯真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维修兵走过来报告:“履带修复完成,长官。但建议明天进行更全面的检查,有几块侧裙板需要更换。”
“谢谢,下士。明天一早处理。”
我掐灭烟头,看向东方。黑暗中,地平线那端隐约可见炮火的光芒。叶利尼亚突出部的战斗还在继续,而我们明天将继续前进。
“全体休息,”我下令,“四人一组,轮流警戒。威廉,你值第一班。”
“明白。”
我最后看了一眼被我们占领的村庄。木屋的残骸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黑色剪影,几处余火仍在燃烧,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破碎的墙壁上。又一个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地图上的地方,又一个将被遗忘的小规模战斗。
但对我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每一个这样的地方都是一场生死考验,一段烙印在记忆中的故事。
我爬回坦克,在狭窄的空间里找到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但战斗的画面仍在脑海中回放:突然出现的反坦克炮、狭窄的街道、燃烧瓶、反坦克步枪、倒塌的房屋...
睡眠迟迟不来。在俄罗斯腹地的这个小小村庄里,在充满柴油和火药气味的钢铁车厢内,我清醒地意识到: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而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在尽力活到下一个日出。
车外,威廉开始轻声哼起一首莱茵河畔的古老民谣,旋律在寂静的夜风中飘散,短暂地掩盖了战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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