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清离开清茗轩,并未直接回府。太子的暗示和轻媛可能被卷入的风险让他心绪不宁,他需要一些时间独自理清思绪。他在熙攘的街市上信步而行,脑中不断回放着与太子的对话。
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离谢府不远的一条街上。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府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如清兄?”
苏如清回头,只见谢瑾安正从一家书斋中走出,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清卓。他手中拿着几卷新裱的字画,身后跟着捧着更多书卷的小厮。
“瑾安?”苏如清有些意外,“真是巧遇。”
谢瑾安走上前来,目光敏锐地掠过苏如清微蹙的眉峰:“确实巧。如清兄似有心事?”他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洞察力。
苏如清苦笑一下,并未直接回答,转而看向他手中的字画:“又来淘换新作?”
“闲来无事,随意看看。”谢瑾安淡淡道,随即对身后小厮吩咐,“先将这些送回府去。”小厮应声离去。
待小厮走远,谢瑾安才重新看向苏如清,语气较方才更显熟稔:“方才见你自清茗轩方向而来,神色凝重的模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不便言说,便当瑾安唐突了。”
苏如清心中一动。谢瑾安观察入微,且其父谢渊身为兵部尚书,虽看似与太子一党保持着距离,但立场微妙,或许……他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况且,他感觉谢瑾安此问,并非全然出于客套或打探。
他沉吟片刻,指了指不远处一家较为清静的茶舍:“若瑾安兄无事,不如移步一叙?”
谢瑾安颔首:“也好。”
二人入了茶舍,择一雅间坐下。点了壶普通的碧螺春后,苏如清斟酌着开口,并未提及太子,只道:“方才确实见了一位朋友,谈及一些江南见闻,尤其是官场积弊与民生艰难,心中不免有些沉重,让瑾安兄见笑了。”
谢瑾安执壶为两人斟茶,动作优雅从容。“如清兄心怀天下,乃士子本色,何来见笑之说。”他放下茶壶,眼眸微抬,看向苏如清,“江南富庶,却亦是大染缸。官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清兄所见所闻,想必触动了某些根本。”
他的话点到即止,却精准地说中了苏如清心中的忧虑。苏如清不禁感叹谢瑾安虽年纪轻轻,对朝局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瑾安兄所言极是。”苏如清叹道,“正是深知其盘根错节,才更觉前路艰难,如履薄冰。”他这话半是真感慨,半是试探。
谢瑾安静静品了口茶,片刻后,才缓声道:“冰面虽滑,却也能映照人心。艰难固然艰难,但若因此便畏缩不前,岂非辜负平生所学?”他语气依旧平淡,却自有一股沉静的力量,“且世间事,也并非全无助力。譬如冬日行路,一人独行易滑倒,若得二三知己并肩,互相扶持,总能走得稳些。”
苏如清心中微震,看向谢瑾安。对方的目光平静而坦诚,似乎意有所指,却又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他这是在暗示……愿意提供某种程度的支持?以谢家的地位和谢瑾安本人的才智,这份暗示分量不轻。
“瑾安兄高见。”苏如清举杯,“听君一席话,心中豁朗许多。确然,独木难支,众木成林。”
两人以茶代酒,对饮一杯。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话题随之转向其他,聊了些诗画古籍,气氛轻松了不少。临别时,两人一同走出茶舍。
谢瑾安似忽然想起什么,状若随意地对苏如清道:“对了,如清兄,昨日答应为苏小姐配的香,我已有些头绪。其中需一味‘雪中梅魄’,须得选取腊月初雪后、迎风绽放的第一批绿萼梅花,以特殊技法收取其冷香。我记得府上后园那几株绿萼梅今年开得极好,不知可否方便……”
苏如清立刻明了,这是谢瑾安想见轻媛的借口,而且挑明是经过自己这个兄长同意,显得格外坦荡。他心中不由失笑,这位冷面公子倒是用心。想起昨日太子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再看看眼前这位显然对妹妹有意的世交公子,苏如清心思电转。
或许……让轻媛多与谢瑾安这样的君子交往,也并非坏事?至少知根知底,总比将来被卷入更深的政治旋涡要好。
于是他爽快应道:“这有何难?轻媛此刻想必在她那小药房里。我正好要回府,瑾安兄若不介意,可同往一试?只是舍妹那地方,堆满了药材器物,怕是杂乱得很。”
谢瑾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喜色,面上却依旧平静:“无妨。制香本也需耐心与清净地。那便叨扰了。”
--苏府,东厢药房--
苏轻媛正对着一本医书蹙眉思索,试图厘清一个古方中几味药材的配伍之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兄长熟悉的嗓音:
“轻媛,还在忙吗?”
“哥哥?”苏轻媛抬起头,有些意外兄长这么快回来。然而当门被推开,看到苏如清身后那个墨色身影时,她更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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