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挪着不太利索的腿脚,请他们在简陋的木桌旁坐下。整个过程里,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安地搓着衣角。
苏轻媛没有急于追问,而是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她的身体状况,仔细地为她诊脉,查看她肿胀的关节。她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几味舒缓止痛的药材,又写下了一个方子。
“嬷嬷,这药您先吃着,能缓解些疼痛。平日可用热毛巾敷一敷关节,会舒服些。”苏轻媛的声音温柔而具有安抚力,动作轻柔专业。
或许是这久违的关怀触动了老人内心柔软之处,李嬷嬷的眼圈渐渐红了。她看着苏轻媛专注的神情,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等待、目光清正的谢瑾安,长久以来紧绷的心防终于开始瓦解。
“醇亲王…王爷他…”李嬷嬷的声音哽咽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他是个可怜人啊…天大的冤枉…”
她用袖子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王爷他…根本无心皇位。他常跟我说,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吟诗作画,寄情山水…他对皇上,对先帝,都是忠心耿耿的…”
“那为何…”谢瑾安谨慎地引导着。
“是有人害他!有人设下了天大的圈套!”李嬷嬷的情绪激动起来,“王爷那时…好像是发现了朝中什么人的大秘密,是关于…关于有人私通外敌,卖国求荣的勾当!王爷暗中查探,却不知怎么就打草惊了蛇…反被那些人倒打一耙,诬陷他要谋反!”
她喘着气,继续说道:“先帝那时正在病中,听了谗言,龙颜大怒…根本没给王爷辩解的机会…就、就定了罪…”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
谢瑾安与苏轻媛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震惊。若李嬷嬷所言属实,那这桩旧案背后牵扯的阴谋远比想象中更深。
“王爷在被带走前,偷偷见过老奴一面…”李嬷嬷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他那时脸色惨白,跟我说…他发现的那个秘密,不仅关乎江山社稷,更关乎…关乎皇室的天大丑闻,一旦揭出来,必定震动朝野,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究竟是什么秘密?”谢瑾安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李嬷嬷却痛苦地摇着头,泪水再次涌出:“王爷没明说…他不敢说,他说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他只含糊地提了一句,说这事…与当今圣上,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与陛下有关?”谢瑾安心头巨震,仿佛被重锤击中。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任何猜测。当今圣上在醇亲王一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知情人?是受害者?还是…别的什么?
离开李嬷嬷那狭小却承载着巨大秘密的院子时,已是夕阳西沉。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更添几分萧瑟。谢瑾安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压着一块千钧巨石。李嬷嬷的话语在他脑中不断回响,每一个字都指向一个可能颠覆朝局、震动天下的可怕真相。如果醇亲王真是被冤枉的,而当今圣上又与此事有涉…那他们此刻的调查,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当晚,宫门即将下钥之前,谢瑾安以有紧急边务禀报为由,秘密求见太子陆锦川。
在东宫僻静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陆锦川日渐成熟沉稳的面容。谢瑾安屏退左右,将今日从李嬷嬷处所得之言,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禀告给了太子。
陆锦川听完,久久沉默不语。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俊朗的眉宇紧紧锁住。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醇亲王皇叔…”良久,太子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复杂,“关于他的案子,孤幼时也曾隐约听过一些零碎言语,但宫中对此事讳莫如深,父皇更是从未提及。”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谢瑾安,“李嬷嬷所言,虽只是一面之词,但听起来确有其事。瑾安,你如何看待?”
谢瑾安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道:“殿下,臣以为,李嬷嬷情绪激动,所言或许带有主观臆断,但其悲恸之情不似作伪,所述细节也与臣等此前调查的某些线索隐隐吻合。醇亲王一案,恐怕确有隐情。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此事真与陛下有所关联,其中牵扯必定极深,臣不敢妄加揣测。”
陆锦川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父皇绝非昏庸之主,更非残害手足之人。当年定案,必有我等不知的缘由和依据。然,若皇叔真是蒙冤…”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是谁主导了这一切,无论牵扯到何人,真相都必须要查明。这不仅关乎皇叔的清白,更关乎朝廷法度,关乎皇室尊严!”
他看向谢瑾安,眼神恢复了储君的冷静与威仪:“瑾安,此事你继续暗中查访,但务必谨慎,绝不可打草惊蛇。所有线索和进展,直接向孤禀报。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宜让父皇知晓,以免…徒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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