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捏着那块还带着余温的牛肉,忽然想起在死灵渊底,碧瑶为了救他,被黑水玄蛇的尾鳍扫中时,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那时他没想过什么正道魔教,只知道不能让她死。可回来后,田师叔却拿着那块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手帕,问他“是不是跟魔教妖女勾结了”。
“可……可要是正道里有坏人,魔教里有好人呢?”他抬头问,眼里的迷茫像被雾罩住的山。
田不易灌酒的动作停了,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三十年前,我跟你师娘下山历练,遇见过个魔教女子,救了被山匪绑架的孩子,自己却被官府当成妖女烧死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而那年在青州,号称‘正道侠士’的家伙,为了抢块玉佩,杀了整整一村的人。”
月光忽然暗了暗,云层遮住了大半,演武场的青石板瞬间冷了下来。小凡的心跳得厉害,那些被“正邪不两立”捆住的念头,像被师父这句话撬开了道缝,漏进点不一样的光。
“所以啊,”田不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他脖子发痒,“别管什么正的邪的,也别管什么青云门的规矩。你心里觉得对的事,就去做;觉得不对的,谁逼你也别低头。修为再高,丢了本心,跟块会喘气的石头有什么两样?”
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小凡手里一塞。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静”字,边缘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带了很多年的。“这是你祖师爷传下来的护心符,据说能安神。你这几日心浮气躁,拿着吧,比你天天瞎练那破剑有用。”
小凡捏着木牌,温温的,带着点松木的香,像师父掌心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被师兄弟们嘲笑资质差,是师父把他拉到演武场,说“笨鸟先飞,飞慢点怕什么,别摔着就行”;想起他第一次御剑摔断了腿,是师父背着他爬了三个山头找医仙,后背的汗把他的衣襟都湿透了。
“师父……”他鼻子一酸,想说点什么,却被田不易摆手打断了。
“行了,肉吃完了,酒也没了,滚去睡觉。”老道士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袍的下摆扫过石桌,带起点碎屑,“明日卯时还得练剑,迟到了罚你去劈柴。”
他转身往住处走,背影在月光里摇摇晃晃的,像株被风吹弯的老松,却怎么也折不断。小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师父的腰比去年弯了些,走路时左腿似乎有点不利索——想来是年轻时跟魔教打斗落下的旧伤。
“师父!”他忽然喊了一声。
田不易停下脚步,没回头:“又怎么了?”
“您……您慢点走。”
老道士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身影渐渐融进松涛里,只留下点淡淡的酒气,在月光里慢慢散了。
小凡坐在石桌旁,手里捏着护心符,木牌上的“静”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演武场的风还在吹,松涛声里混着远处师兄弟们的鼾声,踏实得像母亲哼的歌谣。他忽然觉得心里那些乱糟糟的线都松了些,像被师父的酒气熏开了 knots(结)。
他捡起地上的铁剑,这次没再往木桩上劈,只是用袖子慢慢擦着上面的锈迹。月光淌在剑刃上,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虽不那么挺拔,却比刚才清晰多了。
“守住本心……”他对着影子轻声说,像在跟自己保证。
远处的鸡叫了第一遍,天快亮了。小凡把护心符揣进怀里,贴身的地方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他扛起铁剑往住处走,脚步比来时稳了些,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嗒嗒”响,在空荡的演武场里荡开,像在回应松涛,也像在回应自己那颗刚刚落定的心。
老松下的石桌上,还留着个空酒葫芦,被晨露打湿了,在第一缕晨光里闪着光,像个没说出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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