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厨房时，他忽然想起师娘说过，不许在住处养这些“野物”——上次大师兄捡了只断翅的山鸡，被师娘追着骂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偷偷埋在了菜地里。他犹豫了一下，抱着小猴绕到厨房后面的柴房——这里堆着过冬的柴火，平时只有挑柴的杂役会来，正好能藏着。
柴房里堆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松木，散发着清冽的木香。小凡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用干草铺了个软软的窝，把小猴轻轻放进去。它醒了，眨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小凡，喉咙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像是在认新家。
“你就在这儿乖乖待着，我每天来给你送吃的，还给你换药。”小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颗野栗子，放在它面前，“这个给你当零嘴。”
小猴用爪子扒拉着栗子，却没吃，只是仰着头看他，像是在问他要什么。小凡忽然想起烧火棍，从竹篓里拿出来放在地上。小猴立刻兴奋地爬过去，用爪子抱着棍子，把脸贴在上面，发出舒服的“呜呜”声，尾巴还得意地晃了晃，像抱着什么宝贝。
小凡看得稀奇，这棍子黑沉沉的，又凉又硬，它怎么抱得这么起劲儿？他伸手碰了碰棍子，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一碰到小猴的爪子，棍子又“嗡”地颤了一下，红光比刚才亮了些。小猴吓了一跳，抱着棍子缩了缩，见没什么危险，又用脸颊蹭了蹭棍身，像在跟它撒娇。
“看来你们还挺投缘。”小凡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师父给的护心符，放在干草窝旁，“这个给你压惊，跟我一样，都得平平安安的。”
他还得去给宋师兄送药，嘱咐了小猴几句“别乱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柴房。阳光穿过柴房的窗棂，落在小猴和烧火棍上，一人一猴一棍，在干草堆里映出暖融融的影子，倒像幅安安稳稳的画。
厨房里，师娘正在灶台前忙碌，蒸汽腾腾的，把她的脸熏得红红的。“小凡，采的凝露草呢？”她头也不回地问，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敲在铁锅上，震得灶台上的油罐都晃了晃。
小凡心里一慌，赶紧编了个谎：“师娘，后山没找着，许是被野兽刨了，下次我再去……”
“没用的东西。”师娘转过身，手里拿着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塞给他，“给你师兄拿点金疮药就行，哪用得着什么凝露草。”
小凡接过馒头，心里松了口气，偷偷往柴房的方向瞟了一眼，仿佛能看见那只灰毛小猴正抱着烧火棍打盹。他咬了口馒头，甜丝丝的麦香混着点余温，忽然觉得今天的馒头比往常都香，连带着早上的雾气，都变得暖暖的。
往后的几日，小凡每天都往柴房跑。他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小猴吃，有时是半个馒头，有时是块卤牛肉，师娘做的糖糕，他也偷偷藏着带过去——那糖糕甜得能粘住牙，小猴每次都吃得满脸糖霜，像只沾了雪的灰球。小猴的腿渐渐好了，能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跑，只是那条尾巴，总爱卷着烧火棍，走到哪带到哪，像个形影不离的宝贝。
小凡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灰”，因为它浑身的毛都是灰扑扑的。小灰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一叫就“吱吱”地应着，还会用爪子给他递野果子——有时是颗甜津津的山莓，有时是颗涩得发麻的山杏，他都笑着接过来，酸得龇牙咧嘴也说“好吃”。
这日傍晚，小凡刚推开柴房门，就听见“吱吱”的急叫。小灰正蹲在柴堆上，怀里紧紧抱着烧火棍，对着墙角龇牙咧嘴，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而那烧火棍，竟泛着前所未有的红光，棍身隐隐有黑色的纹路在流动，像有什么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小灰，怎么了？”小凡赶紧跑过去。小灰看见他，把烧火棍往他怀里一塞，指着墙角，爪子抖得像筛糠。
角落里的阴影里，一条通体漆黑的蜈蚣正慢慢爬出来，足有小臂长，头上的触须闪着幽绿的光，爬过的地方，干草都卷了边。小凡心里一紧——这是后山最毒的墨线蜈，被咬一口能让人半个时辰就麻痹，去年有个杂役就被它咬了，最后是用了三株百年人参才吊回条命。他刚想抓起柴刀，怀里的烧火棍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红光暴涨，“嗡”的一声，一道黑气从棍身窜出，像条灵活的蛇，瞬间缠住了墨线蜈。
蜈蚣发出“滋滋”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就成了团黑灰。黑气缩回烧火棍里，红光渐渐散去，又恢复了那副黑沉沉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凡愣在原地，手里的烧火棍还带着点余温。小灰“吱吱”叫着，扑进他怀里，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害怕。他低头看着棍子，又看了看小灰，忽然觉得，这根从死灵渊带回来的烧火棍，还有这只偶然救下的小猴，藏着他看不懂的秘密，像后山的雾，明明就在眼前，却摸不透形状。
但他没觉得怕，反而心里暖暖的。在这偌大的青云山，他终于有了两个能藏在柴房里的秘密，一个会发光，一个会撒娇，都是只属于他的。
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溜进来，落在小凡和小灰身上，还有那根黑沉沉的烧火棍上，把三个影子拉得长长的，像被谁用笔画在了柴房的地上。松涛声从远处传来，混着小灰啃栗子的“咔嚓”声，安安静静的，却带着点说不出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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