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爹娘的笑脸,想起了娘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娘亲做的野菜饼,虽然粗糙,却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想起了爹爹在田埂上劳作的模样,夕阳下,爹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滑落,滴进干裂的泥土里;想起了隔壁王大叔家的糖葫芦,红彤彤的,裹着晶莹的糖衣,是他小时候最渴望的零食;想起了李婶子做的槐花糕,软糯香甜,每次做好了,都会先送几块给他;想起了小伙伴们一起掏鸟窝、摸鱼虾的快乐时光,他们在田埂上奔跑,在小溪里嬉戏,笑声清脆,像是山间的清泉。
可这一切,都在那场屠杀之中,化为了泡影。
一夜之间,爹娘没了,乡亲们没了,那些熟悉的笑脸,那些温暖的时光,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变成了满地的鲜血。那个炊烟袅袅的草庙村,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家园,就这样,毁于一旦。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了多年的悲痛与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捂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爹……娘……”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鼻音,“孩儿回来看你们了……你们……你们还好吗……”
空旷的废墟里,只有他的声音,在一遍遍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北风,依旧在呜咽着,像是在替他哭泣。
小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悲伤,轻轻跳到他的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又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出“吱吱”的轻叫,像是在安慰他。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张小凡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灰的脑袋,指尖划过它柔软的白毛,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眼中却满是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木匣取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木匣落在石板上,发出一声轻响,那沉香木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稍稍抚平了他心中的波澜。然后,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把小锄头,那锄头是他在渝州城买的,小巧而轻便,专门用来挖掘草药。他握着锄头,开始在石板旁的荒草中,挖掘起来。
泥土很松软,夹杂着枯萎的草根和腐烂的落叶。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亡魂。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荒草,将锄头插进泥土里,然后,一点点地将泥土刨出来,堆在一旁。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落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他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挖掘,隐隐有些发酸,可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锄头和脚下的泥土上,眼神专注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小灰蹲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他,时不时用爪子刨起一小块泥土,放在他的手边,像是在帮他的忙。它的爪子上沾满了泥土,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张小凡,偶尔发出几声轻叫,像是在给他加油鼓劲。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渐渐西沉,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橘红色。余晖洒在废墟之上,给那些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一个浅浅的土坑,终于挖好了。土坑不大,却足够容纳那个小小的沉香木匣。
张小凡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进土坑中,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木匣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目光温柔而郑重。他看着那个木匣,像是在看着普智神僧的脸庞,看着那个一生都被愧疚缠绕的老僧。
“普智大师,”他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您的心愿,我终于帮您完成了。您就留在这里吧,陪着我的爹娘,陪着乡亲们。愿您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愿您的罪孽,能在这片土地上,慢慢被时光抚平。”
说完,他拿起锄头,开始一捧一捧地往土坑里填土。泥土落在木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他的动作依旧很慢,很轻,每填一捧土,他都会停下来,轻轻抚平那些泥土,像是在安抚一个沉睡的灵魂。
当最后一捧泥土落下,土坑被填平,张小凡又从旁边折了几根青翠的柳枝。那些柳枝,是他在来的路上,从一棵老柳树上折下来的,嫩绿的柳叶,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他将柳枝插在了土堆上,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点头致意。
他站起身,对着那个小小的土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松软的泥土上,带着一丝青草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他的额头,微微泛红,可他却浑然不觉。
“爹,娘,普智大师,”他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孩儿要走了。孩儿要去极北冰原,去找冰心草,去找轮回镜,去重聚碧瑶的魂魄。等孩儿完成了心愿,一定会再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候,我会带着碧瑶,一起回来看你们,给你们讲讲这些年,我走过的路,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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