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高育良回答得干脆利落。
沙瑞金钻进了车里,黑色的奥迪平稳地驶离。
沙瑞金靠在后座上,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他闭上眼,脑海里回放的,却是刚才高育良点头的那个瞬间。
太快了。
他答应得太快了。
一个能把拒绝的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老狐狸,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彻底推翻了自己的立场。
这只能说明,祁同伟这个筹码,正好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为了祁同伟,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侯亮平这把双刃剑。
这哪里是妥协?
这分明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
一个为了自己的门生,可以瞬间做出如此重大政治交换的副书记,他的野心,他的控制欲,远比那个只知道搞经济的李达康要可怕得多。
李达康是狼,喂饱了还能用。
高育良是狐狸,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反咬你一口。
沙瑞金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看来,他之前选择先稳住李达康,是对的。
这个汉东的政法王,这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学教授,不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对象。
他是一座需要被推平的山。
既然他这么爱护自己的学生,这么看重自己汉大帮的势力。
那好。
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根基,是如何被你亲手请来的学生,一寸一寸地挖断。
沙瑞金睁开眼,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他的脸上,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番外):
京城,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深宅大院。
青砖灰瓦,曲径通幽,没有鎏金的奢华,只有岁月沉淀下的厚重与威严。
书房里,紫檀木的书架顶天立地,里面并非全是装点门面的精装典籍,更多的是带有各种内部标记、已经泛黄的卷宗和资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老木的味道。
侯亮平的岳父,钟正国,正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
他没有处理文件,也没有看书,只是用一块温润的丝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副古朴的围棋子。
棋子是云子,黑子深邃,白子温润,在他指间摩挲,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玉石相击的微响。
侯亮平就站在书桌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得笔直。
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袖口挽起的高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他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他知道岳父的习惯。
当这副棋盘被拿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场重要的布局,要开始了。
“亮平,你在最高检,也有些年头了。”
钟正国终于开口,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那一枚枚棋子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书房里的紫檀木,沉重,有质感,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办的案子,都很好,很漂亮。”
侯亮平的腰杆挺得更直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但是,”钟正国话锋一转,将一枚擦拭干净的黑子,轻轻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位置,“那些案子,都是在棋盘上,按照已经定好的规矩来下的。对手是谁,棋路如何,你心里都有数。”
侯亮平的心跳,微微加速。
“真正的棋局,不是这样的。”钟正国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平静,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
“真正的棋局,棋盘之外,才是战场。有些棋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棋子,就已经被吃掉了。”
钟正国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
“赵立春,动了。”
他吐出了这个名字。
侯亮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赵立春,前汉东省委书记,如今身居高位。
“他想更进一步,我也想。”钟正国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有共存的道理。”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终于明白了,今天这场谈话的真正分量。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案件讨论,也不是一次对他工作的常规考评。
这是政治斗争的战前总动员。
“汉东,是赵立春的老巢。他虽然走了,但根,还深深地扎在那片土壤里。他的儿子,他的门生,他提拔起来的那些干部,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钟正国又拿起一枚白子,下在了黑子的旁边,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姿态。
闻言,侯亮平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高育良。
那个如今的汉东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
一个绝佳的切入点,一个完美的身份掩护。
他又想到了那个在汉东声名鹊起的公安厅长,祁同伟。
一个靠着个人英雄主义上位的莽夫,一个被高育良当成得意门生的棋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