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瞬间明白了。
能和孙建文部队联系上的,只有陆亦可父亲。
孙建文继续开口,“我年轻那会儿,还在下面部队带兵,有一次演习出了点意外,差点把命丢了。是老陆,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份情,我记了几十年。”
“他这个人,也是个硬骨头,这么多年,无论遇到再大的坎,也从来没张口求过我。我几次说要帮他,他都给拒了。”
“可昨天晚上,他打电话来了。”孙建文看着高育良,摊了摊手,“老高,你说,这几十年的人情债,人家头一次开口,让我还。我能不还吗?我不想欠着这个情,欠一辈子。”
高育良的声音有些干涩,“所以……他让你在会上,保住侯亮平?”
“是。”孙建文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政治交换,利益捆绑,致命要挟……
却唯独没有想到,压垮他们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一份几十年前的人情债。
这太荒唐了。
荒唐到让他觉得可笑。
今天常委他以为他胜券在握,结果,他输给了一个他根本没有纳入考量范围的,陆亦可的父亲。
“所以,老高,你明白了吧?”孙建文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种解脱,“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你那个大侄女,陆亦可,要跟你唱反调。你要是有气,有疑问,找她去。我是无辜的,我就是个还债的。”
孙建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高育良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陆亦可?
为什么是陆亦可?
他记得很清楚,侯亮平刚空降到汉东的时候,陆亦可作为反贪局的处长,对他这个新来的局长处处看不顺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度闹得非常僵。
怎么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惜动用她父亲压箱底的人情,来保侯亮平?
难道是侯亮平那个“天才精英”的人设,把陆亦可给征服了?
不对。
陆亦可在检察院系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不是那种会被几句漂亮话就哄住的小姑娘。
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他不知道的原因。
“行了,老高。”孙建文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话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我也该走了。你啊,也别太往心里去。”
“不就是一个小猴子嘛。”孙建文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表情,“这次没把他按下去,不还有下次吗?只要我们俩还站在一起,他沙瑞金想在汉东一手遮天,就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高育良一个人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孙建文的解释,让高育良心里那股被背叛的怨气消散了大半,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与荒谬感。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陆亦可。
一个反贪局的小处长,竟然能撬动省委常委会的投票走向,能让他这个省委副书记精心策划的布局功亏一篑。
这听起来像个天方夜谭。
侯亮平到底有什么魔力?还是说,陆亦可这个浓眉大眼的姑娘,也学会了她最不屑的那些手段?
他必须搞清楚。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政治斗争范畴,进入了一个他未曾预料的领域。未知,才是最大的风险。
高育良拿起办公桌的私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喂,育良。”
“吴老师,是我。”高育良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晚上没什么安排吧?”
“没有,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吴惠芬有些疑惑。
“晚上叫上你姐姐,带着亦可,来家里吃个便饭。”
“亦可也来?”吴惠芬有些意外。
“嗯,就是一家人随便吃顿饭,聚一聚。”高育良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临时起意,“让她下班直接过来就行。”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吴惠芬追问的机会。
他将身体重新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投向窗外。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重新评估整个棋局的答案。
而在高育良运筹帷幄,准备从家庭内部寻找突破口时,十几公里外的京州市委大院。
李达康下车以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才在沙瑞金办公室里的每一句话,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神经上。
既是敲打,也是许诺。
既是给他套上了易学习这个紧箍咒,也是松开了他脖子上的另一根绳索。
“只要是为了京州的发展,为了人民的利益,省委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出了问题,只要不是原则性的,我替你担着!”
这些话,让李达康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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