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高育良刚刚端起茶杯，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强行忍住笑意，但紧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这话，太损了。
他板起脸，用手指点了点祁同伟，故作严肃地批评道：“同伟！注意你的言辞！在背后如此非议一位老同志，成何体统！”
祁同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高育良，“老师！不是我要非议他，是他逼我的！”
“我只想好好做人，做个好警察！做个好干部，京海的案子，东山的案子，哪一次我不是把命豁出去在办？”
“扳倒赵家，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汉东这片天能更清朗一些！可他呢？他做了什么？除了倚老卖老，搬弄是非，他还会干什么！”
“我本来看在陈阳的面子上，看在他儿子也遭了报应的份上，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了。可他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真以为我祁同伟是泥捏的，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吗？！”
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个学生眼中压抑不住的滔天恨意，心中微微一叹。
祁同伟和陈岩石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解不开了。
“他不是觉得我身上的功劳是镀金吗？”祁同伟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不是觉得我是政治投机吗？”
“老百姓现在不都叫我祁青天吗？”
“那好！我就再当一回青天！”
祁同伟猛地站起身，一股凛然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我倒要看看，他陈岩石这个一辈子标榜自己刚正不阿的老革命，屁股底下，到底有多干净！”
“他不是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吗？我就亲手把他从上面，拽下来！”
“同伟，你是说他有问题？”
……
傍晚，养老院。
陈岩石面沉如水地从大门走了进来，脸上，再也没有了下午去见沙瑞金时的那种正义感和使命感。
只剩下被羞辱后的铁青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他感觉自己的一世清名，今天全被那几个当官的，踩在了脚底下。
高育良、刘震东、吴春林……
没有一个好东西！
全都是官官相护！
他掏出那部用了多年的老人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京州，检察院干部宿舍楼。
侯亮平挂断了妻子的电话，脸上那副温柔体贴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傲慢。
钟小艾的电话，一如既往，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指导和理所当然的期许。
他恨不得回去就赏他两个大耳巴子，问问她，当年到底有没有把他侯亮平当成沸羊羊。
但现在，钟小艾的话他还是要听，“亮平，祁同伟现在是汉东的英雄，这股风头太盛，对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不利。爸爸的意思是，要尽快找到他的破绽，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你，必须要比他更像英雄。”
呵，英雄？
侯亮平走到窗前，神情复杂。
他从不认为祁同伟那种草根出身、靠着婚姻投机和拼命往上爬的人，配得上英雄二字。
那不过是泥腿子式的莽撞和狗急跳墙的疯狂罢了。
而他侯亮平，才是天之骄子，是真正的利剑，是应该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扳倒祁同伟？这不仅仅是岳父的命令，更是他自己证明比祁同伟更优秀、更有资格站在这片土地权力之巅的垫脚石。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岩石。
侯亮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个老头子，除了会喊几句空洞的正义口号，还有什么价值？
他侯亮平的时间，何其宝贵，岂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电话上。
他下意识地就想挂断。
但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他停住了。
陈岩石……沙瑞金称呼他陈叔叔。
接这个电话，不是给陈岩石面子，而是给沙瑞金书记一个信号。
一个他侯亮平，时刻与书记保持步调一致的信号。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取代，声音也变得充满尊敬。
“陈老，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亮平同志，你现在马上到我家里来一趟。”
“我有祁同伟违法乱纪的证据！”
证据？！
侯亮平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钟小艾的电话刚挂，陈岩石的枕头就送到了！
“好！陈老，您别急，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侯亮平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快意。
祁同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抓起车钥匙，连外套都来不及穿，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家门。
……
半个小时后，侯亮平的车停在了汉东第二检察院的楼下。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敲响了陈岩石家的门。
客厅里，陈岩石枯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侯亮平没心思关心这个老头的情绪，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份所谓的证据。
“陈老，您找我来，说的证据……”
他急不可耐地开口，连坐都顾不上。
陈岩石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侯亮平，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于磨牙的声音说道。“我没有证据。”
“……”
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您说什么？”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像一个白痴一样，被这个老东西耍得团团转！
大半夜的，把他从家里叫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我没有证据？
他瞅着陈岩石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让他几乎失态。
“陈老！”侯亮平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岩石，“您这是在消遣我吗？”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时间陪您在这里开玩笑！”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侯亮平是来办案的，是来拿功劳的，不是来陪一个失意的老头子发疯的！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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