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盏灯留下的暖意,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下斑驳的光影,让整个堂屋都显得比往日明亮几分。
姜芷起得比往常稍晚一些,推开房门时,发现赵重山已经不在屋里了。堂屋的桌子被擦拭过,他昨夜换下的旧袜子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带出去处理了。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昨夜那短暂的温情对视和那双新袜子,都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但她脚上穿着的新棉袜传来的柔软暖意,又在提醒她,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走到桌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一天的忙碌,目光却突然被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吸引了。
那是一个粗陶制成的小罐子,只有巴掌大小,罐口用一块干净的软木塞紧紧塞着。陶罐表面粗糙,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姜芷很确定,昨天之前,桌子上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是什么?调料?不像。赵重山带回来的什么零碎?
她有些好奇地拿起罐子,入手微沉。拔掉软木塞,一股浓郁而独特的草药气味立刻扑鼻而来。这气味并不难闻,带着清凉的苦涩,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麝香和樟脑的味道。
姜芷微微一怔,将罐子倾斜,借着光线看向里面。罐子里是深褐色、近乎墨绿的膏体,油润细腻,一看就是精心调制过的伤药。
伤药?
他放一罐伤药在桌子上做什么?是给他自己备用的,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昨天下午,她在切腌菜时,因为走神,刀刃在食指上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当时只是渗了点血珠,她随手用水冲了冲,也没在意,后来忙着做饭,几乎都把这事忘了。难道……他看见了?
不可能吧?那么小的伤口,她自己都快忘了,他当时不是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吗?就算看见了,以他那粗枝大叶的性子,又会放在心上?还特意找来伤药?
姜芷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看着手里这罐小小的伤药,又看了看自己食指上那道已经结痂、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痕,心情复杂难言。
这罐伤药,就像昨夜那盏灯一样,沉默,却带着一种笨拙而实在的分量。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蘸了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食指那道细微的伤痕上。药膏触感清凉,很快便缓解了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刺痛感。
将药罐重新塞好,她并没有收起来,而是依旧将它放在了桌角原来的位置。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进了灶房,开始准备早饭。
只是,在淘米洗菜的时候,她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目光偶尔会飘向堂屋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笑意。
早饭是简单的米粥和昨晚剩下的烙饼,姜芷热了热,又切了一小碟酱菜。她刚摆好碗筷,赵重山就从外面回来了,身上带着清晨的凉气和水汽,显然是刚在院子的水缸边洗漱过。
他走进堂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桌面,在掠过那个小陶罐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落在姜芷身上。
“吃饭了。”姜芷如常说道,替他盛好粥。
“嗯。”赵重山坐下,端起碗,埋头喝粥。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亮了桌角那个小陶罐。
姜芷状似无意地抬起自己涂了药膏的右手去拿饼,食指上那点褐色的药膏痕迹,在光线下其实并不明显,但她觉得,像赵重山这样观察力敏锐的人,应该是能看到的。
果然,赵重山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似乎从那根手指上扫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吃饭,速度却好像比平时慢了一点点。
一顿早饭在一种微妙而安静的默契中结束。
饭后,赵重山照例要去镖局。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姜芷,硬邦邦地丢下一句:“那药,治小伤。放着。”
说完,也不等姜芷回应,便大步离开了。
姜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桌上那罐伤药,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个闷葫芦,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走过去,拿起那罐伤药,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罐身。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她仔细地将药罐收进了自己放针头线脑的小筐里,和那些碎布、线团放在一起。这不再是桌上一个突兀的物件,而是成了这个家里,属于她的一件小小珍藏。
日子继续向前。有了这罐伤药,似乎连日常的磕磕碰碰都变得不那么令人烦躁了。偶尔被锅边烫一下,或者收拾柴火时被木刺扎了,姜芷都会很自然地拿出小药罐,抹上一点。药效确实很好,清凉止痛,伤口也好得飞快。
而赵重山,似乎也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次外出走镖回来,或者偶尔从集市上经过,他总会带回来一些零零碎碎、看似不起眼,却又很实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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