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赵重山那隐秘而广泛的“醋意”后,姜芷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先那份因他阴晴不定而产生的些许惶惑不安,渐渐被一种新奇又带着点甜意的探究欲所取代。她像偶然发现了一座外表冷硬、内里却可能藏着珍宝的矿山,忍不住想拿起小铲子,这里敲敲,那里碰碰,看看究竟能发掘出什么有趣的反应。
当然,她并非存心要惹恼他,更不愿真的让他不快。她只是……忍不住想去验证,想去触碰那份只对她流露的、隐藏在凶悍外表下的笨拙在意。这份心思,让她平淡的日常忽然多了一抹鲜活的色彩。
这日清晨,天光微亮,赵重山惯例起身准备去镖局。他动作依旧放得很轻,但姜芷其实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假寐。听着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稳健的脚步声走向门口,她忽然心念一动,装作被惊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软软地唤了一声:“重山哥……”
这三个字出口,她自己先被那语调里的娇憨腻得一颤,脸颊微微发热。她从未用这样的称呼叫过他,平时要么是“你”,要么是干脆省略称呼。
果然,已经走到门边的赵重山脚步猛地顿住,高大的背影瞬间僵硬。他甚至有些迟缓地转回身,在朦胧的晨光中,目光带着十足的惊诧和……无措,投向她这边。
姜芷强忍着笑意,继续用那种刚睡醒的、带着鼻音的软糯语调,含糊地说:“……今儿晌午,我想吃南街李记的烧饼了,他家的芝麻撒得足,特别香……”
她刻意提到了“李记”,掌柜的是个笑容和气、三十出头的汉子,大家都叫他李大哥。她倒要看看,赵重山会对一个卖烧饼的有什么反应。
赵重山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黑暗中,姜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硬邦邦地、干涩地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连关门的声音都比平时重了些。
门一关上,姜芷立刻把脸埋进还带着他体温的枕头里,闷闷地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刚才那反应,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强装镇定的大猫,实在是……太可爱了。
笑过之后,心里又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他连一句“为什么突然想吃烧饼”或者“哪个李记”都没问,就那么应下了。这份有求必应的纵容,让她心底那点试探的小小负罪感,瞬间被更大的暖意所覆盖。
上午,姜芷照常忙碌。她盘算着家里的调料快用完了,尤其是醋,上次做鱼用得差不多了。她便拎上篮子,去了隔了两条街的杂货铺子。
杂货铺的掌柜姓吴,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微胖男子,为人热情健谈,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来他这里买东西,顺便闲聊几句。
“赵家娘子来了?今儿需要点啥?”吴掌柜笑眯眯地招呼。
“吴掌柜,打半斤醋,再来一包盐。”姜芷笑着应道。
“好嘞!”吴掌柜手脚麻利地给她称量,一边忙活一边随口唠嗑,“听说赵镖头前儿走镖回来了?这一趟可还顺利?”
“托您的福,挺顺利的。”姜芷答道。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吴掌柜将包好的盐和醋坛子递给姜芷,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关切说,“赵家娘子,不是我说,你一个人持家也不容易。赵镖头这行当风险大,时常不在家,家里有啥重活累活,你一个妇道人家别硬撑,街里街坊的,吱应一声,我家那小子也能搭把手。”
这话本是寻常的客套和关心,姜芷也笑着应承:“谢谢吴掌柜,有需要一定不跟您客气。”
然而,就在她接过东西,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杂货铺对面巷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虽然那人影消失得极快,但姜芷绝不会认错——那是赵重山!他怎么会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镖局的方向可不是这边。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他该不会是……正好看到吴掌柜跟她说话,还递东西给她吧?
姜芷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一种混合着恶作剧得逞和些许忐忑的情绪涌了上来。她面上不动声色,付了钱,拎着篮子慢慢往家走。一路上,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刻意放轻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姜芷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她故意在一家卖绣线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束彩线细细地看着,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只见赵重山在她停下后,也立刻闪身躲到了一个卖陶罐的摊子后面,那高大的身躯缩在粗陶罐后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和……欲盖弥彰。
姜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浑然未觉,挑了好一会儿线,才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她刚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院门就被推开了。赵重山迈着看似与平时无异的步子走了进来,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太敢直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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