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将小院洗刷得格外干净。青石板缝里冒出嫩绿的草芽,墙角那株老桃树,经过雨水的滋润和春日暖阳的召唤,仿佛一夜之间便爆出了满树繁花。深深浅浅的粉,团团簇簇,热热闹闹地挤满了枝头,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香软的毯子,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馥郁的芬芳。
姜芷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花香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只觉得连日来因林府宴席和应对亲戚而积攒的疲惫,都被这盎然的春意洗涤一空。她看着那满树云霞般的桃花,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重山,”她回头,看向正在院中活动筋骨、打着一套看似简单却虎虎生风的拳法的赵重山,“这桃花开得正好,我们摘些来酿酒吧?”
赵重山刚好收势,气息平稳,闻言转头看向她。阳光透过花枝,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那道疤痕都柔和了几分。他目光扫过那绚烂的桃花,又落回姜芷带着期待的脸上,没有多问,只简洁地应道:“好。需要怎么做?”
他的爽快让姜芷笑容更甜:“先找几个干净的簸箕或者竹席来,铺在树下,再找根长竹竿,轻轻敲打树枝,让花瓣落下来就好。要选半开未开、新鲜干净的。”
“嗯。”赵重山点头,立刻转身去杂物间寻找工具。他动作麻利,很快就搬出了两张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大竹席,又找来一根细长的竹竿。他力气大,竹席被他稳稳当当地铺在桃树下方,覆盖了厚厚一层落花的地面。
姜芷则去灶房,搬来一个木梯,又拿了几个大大的、洗刷得一尘不染的竹编笸箩,准备用来接花瓣。
“我上去摇,你在下面接?”赵重山看了看梯子,又看了看姜芷纤细的身板,眉头微蹙。
“不用摇,”姜芷笑着拿起那根长竹竿,示范性地、极其轻柔地在一根较低的枝桠上敲了敲,“就这样,轻轻的,花瓣自己会落下来,不会伤到花蕊和嫩枝。力道重了,反而会打烂花瓣,混进杂质。”
她仰着头,踮着脚,动作小心翼翼,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和纤细的脖颈。几片调皮的花瓣随着她的敲打旋转落下,沾在她的发梢、肩头。赵重山看着这一幕,心头莫名一动,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他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竹竿:“我来,你指挥。”他的手掌宽大,轻易就将竹竿完全掌控。
姜芷乐得清闲,退到一旁,指挥道:“对,就是那样,力道再轻一点……对,这根枝子花密,可以多敲几下……哎,那边那枝向阳的,花瓣肯定更香!”
赵重山人高臂长,甚至无需借助梯子,便能轻松够到大部分枝桠。他依着姜芷的指点,控制着手中的力道,那在外人看来能劈石断铁的臂膀,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竹竿轻点,如同乐师拨动琴弦,枝头颤动,粉白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如下雪般飘落下来,落在铺开的竹席上,也落在树下两人的身上。
姜芷笑着蹲下身,用手轻轻将竹席上的花瓣拢到一起,她的动作轻柔,生怕揉碎了这娇嫩的花瓣。花瓣带着沁凉的露水和阳光的温度,触感细腻无比。她偶尔抬头,看向那个在花雨中沉默忙碌的高大身影。他神情专注,仿佛在执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每一次挥杆都精准而克制。
阳光、花雨、沉默却可靠的男人、空气中浮动的甜香……这一切构成了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姜芷的心,也如同这被花瓣铺满的席子,变得柔软而充盈。
“够了够了!”眼看笸箩快要装满,姜芷连忙喊停。赵重山闻声立刻收手,将竹竿立在墙边,走过来看她收获的“战利品”。
几个大笸箩里堆满了粉白的花瓣,像柔软的云锦,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姜芷用手指轻轻翻检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品相很好,都很干净。接下来就是挑拣一下,把花萼和可能混进去的小枝叶去掉,然后稍微晾晒一下,不能太干,去掉多余的水分就好。”
这挑拣的活儿细致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两人搬了小凳,坐在院中,就着暖洋洋的春日,开始一点点地清理花瓣。姜芷手指灵活,动作飞快,一边挑一边跟赵重山闲聊。
“这桃花酒酿好了,口感清甜,花香浓郁,夏天用井水镇一镇,最是解暑。而且啊,听说常喝还能活血润肤,对身子好呢。”她说着,拈起一片完整的花瓣,对着阳光看了看,花瓣薄如蝉翼,脉络分明。
赵重山听着,手上的动作虽不如姜芷灵巧,却也一丝不苟,将他那份花瓣里的杂质一点点剔除干净。他不太懂这些,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眼中闪着光,便觉得这事情很有意义。“嗯,你懂得多。”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姜芷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都是从杂书上看来的。过日子嘛,总要有点想头,把寻常日子过出点滋味来。”
赵重山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把寻常日子过出滋味来……这话,很像是她会说的。自她来了之后,这冷清了多年的屋子,的确一天天变得不一样了。不仅仅是饭菜可口了,屋子整洁了,更是一种……他说不出的,暖融融的、让人想一直待下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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