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山归来后的第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沉实。并非身体有多疲惫，而是一种心神彻底放松后的安宁。直到窗外天光大亮，麻雀在枝头啁啾个不停，姜芷才悠悠转醒。
身侧已经空了，但被褥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带着皂角与阳光的气息。她拥着被子坐起身，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沉稳而有节奏的劈柴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清晨被劳作声唤醒的感觉，充满了踏实的生活气息。
她利落地起身穿衣，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推开卧房门，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赵重山正背对着她，赤着上身，挥舞着斧头。古铜色的脊背肌肉贲张，随着劈砍的动作起伏，汗珠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脚边已经堆起了一小摞劈好的、粗细均匀的柴火。
听到开门声，赵重山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到姜芷，他放下斧头，随手拿起搭在院中绳上的布巾擦了把汗：“醒了？”
“嗯。”姜芷走过去，很自然地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清扫院中昨夜被风吹落的树叶，“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赵重山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她穿着那件半旧的藕荷色襦裙，头发简单地挽着，未施粉黛，却透着一种水灵灵的清新。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补充道，“柴不多了，劈点备用。”
这就是他们的日常，没有太多甜腻的情话，却充满了为对方、为这个家着想的实在行动。
姜芷扫完地，赵重山也劈完了最后一根柴，将柴火整齐地码放在灶房外的屋檐下。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向井边洗手。井水冰凉，姜芷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赵重山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快速洗完，然后走进灶房。等姜芷擦干手进去时，发现他已经生起了火，锅里正烧着水。
“早上想吃什么？”姜芷系上围裙，笑着问。新家的第一顿正式早餐，她想做点不一样的。
“都行。”赵重山坐在灶前，习惯性地负责添火。他对于吃食向来不挑剔，尤其是姜芷做的，什么都香。
姜芷想了想，打开面缸。既然是新开始，那就吃点寓意好的。她决定包饺子。“咱们吃饺子吧，白菜猪肉馅儿的，怎么样？‘起身饺子落身面’，你平安回来了，咱们吃饺子，团团圆圆。”
赵重山对这类讲究不太懂，但听到“团团圆圆”四个字，心里却很受用，点了点头：“好。”
说干就干。姜芷舀出白面，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醒着。然后又去处理馅料。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茸，自家窖藏的大白菜切碎，撒上盐杀出水分，再挤干。加入葱姜末、酱油、一点点自家熬的猪油和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馅料的香气立刻就出来了。
赵重山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他忽然觉得，就这样看着她忙活，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和满足。
面醒好了，姜芷开始擀皮。小小的擀面杖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飞快地旋转着，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圆润均匀的饺子皮就像雪花一样飞出来，整齐地叠放在案板上。
赵重山看着有趣，忍不住站起身：“我试试？”
姜芷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随即笑了，将擀面杖递给他：“好啊，你试试。要手腕用力，让面皮转起来。”
赵重山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小块面团，用力一压……面饼粘在了擀面杖上。他眉头微蹙，用力扯下来，再试，面饼被擀成了不规则的长条形。这位能一拳打死野猪、舞动几十斤重大刀的汉子，面对这小小一根擀面杖和一块柔软的面团，竟有些束手无策，额角甚至隐隐冒汗。
姜芷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她放下手里的活，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轻轻覆在他握着擀面杖的大手上：“不是这样用死力气，要这样，手腕带动，轻轻推出去，再拉回来，同时让面皮自己转……”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赵重山身体微微一僵，所有的注意力都从面团转移到了手背上那柔软微凉的触感上。他依着她的引导，放松手腕，尝试着转动。
一下，两下……虽然依旧不算圆润，但至少有了饺子的雏形。
“对，就是这样，慢慢来。”姜芷鼓励道，然后松开了手，“你再试试，我去拌馅料。”
赵重山“嗯”了一声，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回到案板前，才重新聚焦到手下那块似乎比押一趟重镖还难对付的面团上。他抿着唇，跟它较上了劲，一张，两张……虽然速度慢，形状也歪歪扭扭，但终究是让他擀出了十几张能用的皮。
姜芷拌好馅料，回头一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只见案板上一排奇形怪状的“饺子皮”，有三角形的，有多边形的，还有厚薄不均像小山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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