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姜芷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人、证、势、钱。墨迹未干,如同她此刻纷乱却必须理清的思绪。炭盆里的火早已熄灭,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却感觉不到冷,胸腔里燃烧着一团火,一团名为愤怒和决绝的火焰。
厢房里,王栓和李斗的啜泣声已经低了下去,大概是吴妈给他们处理了伤口,又喂了些热汤食,疲惫和伤痛让他们暂时昏睡过去。整个小院死寂得可怕。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急促、更加杂乱,并且明显带着官家气势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黎明前的寂静里!
“开门!官府拿人!快开门!”
伴随着粗暴的吼声,是刀鞘重重撞击门板的哐哐声,听起来门外绝不止三五人。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姜芷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从听到海捕文书的那一刻起,就料到官府的人绝不会放过她这个“钦犯”的家眷。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迅捷,几乎是接着王栓李斗报信的脚步而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不仅在老鸦口布下了死局,在青石镇,乃至整个州府的官面上,也早已张网以待!
她迅速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冰冷的炭盆,用灰烬略微掩盖。然后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困惑,这才快步走向院门。
门闩刚拉开一条缝,外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用力一推!沉重的门板撞在姜芷身上,让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门外,火把通明,映照着十余名身着公服、腰佩钢刀的衙役,为首一人穿着青色官服,面色冷峻,正是青石镇的捕头周奎。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眼神闪烁的瘦高个,姜芷认得,是镇上有名的泼皮无赖,人称“刘三刀”,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构陷良善的勾当。
“周捕头?”姜芷稳住身形,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声音微微发颤,“这……这是何意?民妇的夫君是走镖的赵重山,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家,不知各位官爷深夜……不,这黎明时分,如此阵仗,所为何事?”
周奎目光锐利地扫过姜芷,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寂静的院落,冷声道:“赵姜氏!休得装傻充愣!你夫君赵重山,勾结山匪,劫掠军需,杀害官兵,罪大恶极,现已海捕发文,你可知道?”
姜芷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她扶住门框,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周捕头,您是不是弄错了?重山他……他是替兵部押送官镖去的,是正经差事!他怎么会……怎么会做下这等事?定是有人诬陷!”
“诬陷?”周奎冷哼一声,侧身让出后面的刘三刀,“刘三,你来说!”
那刘三刀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谄媚又得意的笑容,指着姜芷道:“周捕头,各位差爷,小的可以作证!就在七八天前,小的亲眼看见,赵重山鬼鬼祟祟地在镇外黑松林里,跟几个形迹可疑、满脸匪气的人碰头!他们嘀嘀咕咕说了好久,赵重山还塞给那领头的一包银子!当时小的就觉着不对劲,没想到,他竟是去干这杀头造反的勾当!”
“你胡说!”姜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三刀,“刘三刀!我夫君何时与你在黑松林见过?你分明是血口喷人!定是有人指使你诬告!”
“嘿!赵家娘子,你就别嘴硬了!”刘三刀有恃无恐,“赵重山犯的是滔天大罪,你包庇不了!说不定,你也参与了其中!官爷,您看她这院子里,指不定就藏着赃物或者同党呢!”
周奎不再理会姜芷的辩驳,大手一挥:“搜!给我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立刻涌入院中,开始翻箱倒柜。踹门声、翻找声、器物被打碎的刺耳声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小院。吴妈吓得从厢房跑出来,想要阻拦,被一个衙役粗暴地推开,跌坐在地。婴孩安平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姜芷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看着那些衙役将她辛苦收拾整洁的家翻得一片狼藉,看着吴妈惊恐的脸,听着儿子无助的哭声,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但她知道,她不能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混乱的院中收回,死死盯住周奎:“周捕头!即便我夫君真有嫌疑,也该由官府查明真相,依法论处!如今案情未明,你们无凭无据,仅凭这泼皮一面之词,就擅闯民宅,惊吓妇孺,翻查私产,这难道就是朝廷的王法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势,让周奎微微皱了下眉。这妇人,倒不像寻常村妇那般只会哭哭啼啼。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后院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头儿!有发现!在后院柴垛底下搜到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