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提心吊胆的浅眠,并未带来多少恢复。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那声音在苦水甸这死气沉沉的村子里,也显得有气无力——姜芷便悄然睁开了眼。
赵重山靠在她身边,呼吸依旧轻浅,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锁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身子,将披在他肩头的旧夹袄重新掖好,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只是体温偏低。但左臂和胸前的伤口,隔着粗糙包扎的布条,依旧能感觉到异常的肿胀和热度,情况不容乐观。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忧虑,轻手轻脚地起身。安平还在角落里熟睡,小脸红扑扑的。陈三坐在门口,背靠着破败的门框,抱着刀,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显然也是累极了,但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姜芷没有惊动他们,走到昏迷的丁顺身边。丁顺的脸色比昨晚更差,灰败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气,呼吸微弱而急促,腿上的伤口散发出的溃烂气味更加浓重了。她心下一沉,用湿布再次给他擦拭了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又仔细查看了伤口。那溃烂的范围似乎扩大了些,脓血渗透了布条。
不能再等了。
她回到火堆边,昨晚烧的炭火尚有几分余温。她添了点细柴,小心地吹燃,用小瓦罐烧了半罐热水。然后,她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实际上是借着掩护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旧布包,里面是她离开青石镇时偷偷带上的、仅存的一点私房:几块碎银,几枚成色稍好的铜钱,以及一个小小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粗布荷包。
荷包里是她自己晾晒研磨的一些常用草药粉末,止血的、消炎的、退热的,种类不多,每样分量也极少,是她为自己和安平准备的最后保障。此刻,也顾不得了。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淡黄色的消炎粉末和深褐色的、带着苦味的退热药粉,混入温水中搅匀。
“嫂子?”陈三被细微的动静惊醒,立刻握紧了刀柄,看到是姜芷,才松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询问。
“我弄了点药,给顺子喂下去试试。”姜芷低声道,端着药水走到丁顺身边。在陈三的帮助下,两人费力地撬开了顺紧咬的牙关,一点点将苦涩的药水灌了进去。丁顺在昏迷中本能地抗拒,吞咽得极为困难,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喂完药,姜芷将剩下的药粉交给陈三,嘱咐他等赵重山醒了,用温水化开给他清洗伤口,重新敷上——尽管她知道,这点药粉对赵重山那样深可见骨的伤口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去附近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草药。”姜芷收拾了一下自己,将头发重新包好,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对陈三道,“你看好他们,若有任何不对,立刻带他们离开,不用等我。”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陈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嫂子,千万小心。别走太远,找不到就赶紧回来。”
姜芷“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赵重山和安平,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破门,走进了外面清冷而灰白的晨光里。
苦水甸坐落在丘陵与一片连绵大山的交界处。村子背后,就是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的群山。时值深秋,山上的树木大多已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枝桠,交织成一片萧瑟而森然的背景。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远远看去,便知道路难行。
按照昨晚赵重山的默许和陈三的暗中跟随,姜芷没有立刻进山,而是先在村子外围、靠近山脚的地方转了转。这里的植被相对稀疏,多是低矮的灌木和枯黄的野草。她希望能找到一些常见的、田边地头也可能生长的草药,比如车前草、蒲公英、马齿苋之类,虽然药力不强,但总好过没有。
然而,苦水甸的贫瘠超出了她的想象。土地泛着白碱,连野草都长得有气无力。她搜寻了半晌,只找到几株瘦小的、叶子发黄的蒲公英,聊胜于无地摘了下来。
看来,必须进山了。
她抬头望向那片沉默而巨大的山影。清晨的山林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更显幽深莫测。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低声呜咽。未知的危险,不仅仅来自可能的追兵和野兽,更来自这险峻的自然环境本身。
但她没有退路。
定了定神,姜芷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像是曾有猎人或采药人踩踏过的、极为模糊的小径,开始向山上走去。她走得很慢,很小心,眼睛仔细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石缝、树根和背阴处,不放过任何一点绿色。
陈三远远地跟在她后面,保持着大约二三十丈的距离,既能看清她的动向,又能在遇到危险时及时接应,也不至于靠得太近暴露行踪。他同样神情紧绷,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留意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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