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看也没看那银子,只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了过去,随手揣进怀里,动作干脆利落。“行了。屋子是你们的了。怎么收拾,是你们的事。没事别来烦我。”说完,她不再看姜芷一眼,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回西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姜芷站在空旷破败的院子里,抱着安平,望着那扇紧闭的西屋门,心中百感交集。这老妪,神秘,古怪,冷漠,却又在荒村救了他们,如今又阴差阳错,以极低的价钱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她到底是谁?为何独自隐居在此?那荒村与这京城陋巷,又有何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她无暇深究。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家”收拾出来,等赵重山和陈三回来。
她将安平放在院子中央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叮嘱他坐好别乱爬,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动手。
首先,是清理。她从倒塌一半的灶棚里,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缺了口的破扫帚,又从垃圾堆里翻出半个破筐。她忍着灰尘和霉味,先将两间东屋里的蛛网、灰尘、碎石垃圾清扫出来,足足扫出两大筐。接着,又清理院子,将枯枝败叶和明显的垃圾归拢到墙角。
仅仅是简单的清扫,就让她累得气喘吁吁,额角见汗,灰尘沾了满头满脸。安平很乖,坐在石头上,好奇地看着母亲忙碌,不哭不闹。
清扫出大概的模样后,姜芷又去查看那口老井。井很深,井水幽暗,打上来一桶,水质浑浊,带着一股明显的土腥涩味。果然是“苦水”。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有总比没有强。她将井水打上来几桶,倒在院子里一个破了一半的大缸里,准备沉淀了再用。
接着,她开始琢磨如何修补。屋顶的漏洞需要东西遮盖,否则下雨就完了。窗户需要糊纸,门需要修理或者至少做个门帘挡风。灶棚需要清理,至少要搭个能烧水煮饭的简易灶台。
她身上只剩下一两多银子,必须精打细算。正在发愁时,院门被敲响了。
姜芷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破扫帚,走到门后,低声问:“谁?”
“阿芷,是我。”门外传来赵重山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姜芷大喜,连忙拉开门闩。门外站着赵重山和陈三,两人皆是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明亮。看到开门的姜芷灰头土脸的模样,和身后显露出的破败院子,两人俱是一愣。
“这是……”赵重山眉头微蹙,目光迅速扫过院子,带着审视。
“进来说。”姜芷将他们让进来,重新闩好门,压低声音,快速将如何遇到王三媳妇、如何找到这里、房东竟是荒村老妪、以及她已经付了三个月租金的事说了一遍。
赵重山和陈三听完,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这巧合,也太离奇了!
“那老婆婆……她怎么会在这里?”陈三压低声音,满脸不可思议,“而且这院子……这能住人吗?”他看着漏风的屋顶和破败的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
赵重山没有立刻评价,他沉默地走进那两间东屋看了看,又看了看院中的水井和倒塌的灶棚,然后走到西屋紧闭的门前,驻足片刻。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回姜芷身边,沉声问:“你确定是她?没看错?”
“绝不会错。”姜芷肯定地点头,“一模一样。而且,她似乎……并不想看到我们,但还是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赵重山眼中光芒闪动,思忖片刻,道:“此事确有蹊跷。但眼下,我们急需落脚之处。这里虽然破败,但独门独院,位置隐蔽,租金极低,于我们而言,已是难得。至于那位老人家……”他看了一眼西屋,“她既肯租房,又立下规矩,我们便依规矩行事,井水不犯河水。其余之事,日后再说。”
他行事果决,既然决定了,便不再犹豫。“陈三,你脚程快,现在就去芝麻巷口那几家杂货铺,买些最便宜的材料回来。”他迅速吩咐,“要糊窗户的麻纸,一沓。浆糊,或者买点面粉回来我们自己打。修补屋顶的油毡或者旧席子,问问有没有便宜的。再买几根木条,一些粗麻绳。对了,再买一把新扫帚,一把铲子,两个木桶,几个粗瓷碗。米面油盐也买些,按最便宜的买,先应应急。”
他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今日剩下的两百多文钱,连同姜芷身上最后那点银子,一并交给陈三:“仔细着花。若钱不够,先紧着修补房屋和必备的炊具买。”
陈三接过钱,郑重应下,转身快步出了门。
赵重山则挽起袖子,对姜芷道:“你先歇会儿,看好安平。我来收拾。”
他虽身上带伤,动作不如往日利落,但力气和经验仍在。他先去了那倒塌一半的灶棚,将塌下来的椽子和茅草清理出来,又寻了些半截的砖头,在棚子还算完好的角落,依着残存的土灶基座,飞快地垒砌起一个简易的、只有两个灶眼的露天小灶台。又用破砖和石块搭了个放锅的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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