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气氛,在徐府寿宴的成功余韵和那两封沉甸甸的赏赐中,达到了顶点。
姜芷和赵重山回到陋巷小院时,天已黑透,远远便看到自家那破败的院门里,透出温暖昏黄的光晕,还飘出诱人的肉香。陈三和丁顺大概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门刚被推开,两人就一前一后迎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急切和期盼。
“嫂子!赵头!怎么样?”陈三搓着手,声音都有些发紧。丁顺也眼巴巴地看着,怀里的安平见到爹娘回来,立刻张开小手,咿呀叫着要抱。
姜芷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两个徐府赏的、沉甸甸的红色赏封,轻轻放在了堂屋那张破旧却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
烛光下,赏封上精致的刺绣纹样和“福”、“寿”字样清晰可见。陈三和丁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们虽不认识太多字,但这赏封的用料和形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
赵重山上前,拆开其中一个略大些的赏封,倒出来。叮叮当当一阵悦耳的脆响,十几枚银光闪闪、成色极好的银锞子滚落出来,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跳跃滚动,映得简陋的屋子都亮堂了几分。每个银锞子约莫一两重,小巧精致,上面还錾着吉祥的花纹。他又拆开另一个,里面是两锭五两的官银,以及一小串崭新的、红绳穿着的铜钱,足有五百文。
“这……这……”陈三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银锞子,凑到眼前,又用牙轻轻咬了咬,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坚硬和冰凉,脸上随即绽开巨大的、近乎傻气的笑容,“是真的!这么多银子!我的老天爷!”
丁顺也激动得脸色发红,抱着安平的手都有些抖。安平似乎也感受到大人们的高兴,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姜芷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展、最真实的一个笑容。她将寿宴的经过,拣要紧的说了,尤其提到徐老太君的满意和孙管事传达的、日后继续合作的意向。
“这么说,咱们在京城,算是……站稳了?”丁顺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至少,是开了个好头。”赵重山沉声道,他将银两仔细收好,只留下那串铜钱和几块碎银,“这些钱,是我们的本钱,也是安身立命的底气。切不可挥霍。明日便是除夕,这个年,咱们好好过。年后,再做打算。”
有了这近三十两银子的巨款打底,这个原本注定清苦的年,立刻变得丰足而充满希望。陈三和丁顺兴奋地计划着明日还要添置哪些年货,是不是该买挂鞭炮,再割条更肥的肉。姜芷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中暖流淌过,疲惫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去灶房,将留给西屋老妪的那份年夜饭——一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条清蒸鱼,一碟清炒菜心,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仔细用食盒装好,放在了西屋门口的石墩上。这几日她去刘府、徐府忙碌,但每日留给老妪的饭食都未曾间断。老妪依旧无声无息,但石墩上的碗碟每日都会变空、变干净。
除夕夜,简陋的东屋里,第一次摆上了像样的年夜饭。红烧肉油亮喷香,清蒸鱼鲜嫩原味,炖得软烂的鸡汤金黄浓郁,还有几样清爽的时蔬。虽然比不上富贵人家的排场,但对他们而言,已是久违的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赵重山甚至难得地允许陈三和丁顺喝了一小杯酒。安平也分到了一小碗撇去了油的鸡汤拌饭,吃得小嘴油汪汪的。
屋外寒风呼啸,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屋内,炭火噼啪,饭菜飘香,笑语晏晏。这份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团圆与温暖,比任何珍馐美馔都更让人心醉。
“愿来年,无病无灾,万事顺遂。”赵重山举起粗糙的陶杯,以茶代酒,沉声说道。
“愿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姜芷笑着附和,眼中映着温暖的烛光。
“干!”陈三和丁顺也激动地举杯。
简陋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希望,如同这杯中荡漾的涟漪,在这个寒夜里,悄然扩散开来。
然而,京城的年节,对于某些人而言,并非只有团圆和喜庆。
正月初五,破五。年味尚未散尽,街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熙攘。
姜芷的“菌蔬咸粥”在街口的生意,因着年节和她在刘府、徐府露脸的事情悄然传开,竟比年前更加红火。许多并非力夫、只是听闻“粥娘子”手艺好的普通百姓,也慕名而来,三文钱一碗的粥,常常不到半个时辰就售罄。甚至有人提议她涨价,或者多做些别的吃食来卖。
姜芷并未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她深知,街边卖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树大招风。她依旧每日只卖一罐,不多不少,保持低调。大部分心思,已放在了如何利用徐府这条线,以及手头这笔“巨款”,寻找更稳妥的营生上。是盘个小铺面,还是先做些可以外送的精制小点?她与赵重山商议了几次,尚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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