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她如常卖完粥,收拾好东西,抱着安平准备去杂货铺补充些日常用料。刚走到巷子口,便见王三媳妇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白,压低声音急道:“姜娘子!可算找着你了!快,快回家看看去!你们家……好像来人了!看着,看着来者不善!”
姜芷心头一紧:“什么人?”
“不认得!穿得挺体面,不像普通人家的仆役,但脸色可不好看!带着两三个人,直接敲你们家门去了!我远远瞧着,没敢靠近,赶紧来寻你!”王三媳妇语速飞快,眼中带着惧色,“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你在徐府做寿宴,得罪了什么人吧?”
徐府?姜芷脑中飞快思索。寿宴之后,徐府孙管事对她颇为客气,还说了日后合作的话,没道理转眼就派人上门找茬。难道……是她这“粥娘子”的名声,碍了别人的眼?
“多谢嫂子报信!”姜芷定了定神,对王三媳妇道了谢,抱着安平,加快脚步往家走去。心中那点因徐府寿宴成功而升起的喜悦和放松,瞬间被警惕和不安取代。京城水深,他们根基太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还未到院门口,远远便看见自家那扇修补过的破木门外,果然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穿簇新的靛蓝缎面棉袍,外罩玄色毛皮坎肩,头戴同色暖帽,面皮白净,留着两撇修剪整齐的短须,手里捧着一个黄铜暖手炉,看起来像个家境殷实的管事或小商人。但他眉宇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审视,眼神锐利,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破败的院门和低矮的土墙,嘴角撇着,毫不掩饰其鄙夷。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随从,皆是青衣小帽,膀大腰圆,目光不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姜芷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去。那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姜芷身上,尤其在看到她朴素甚至寒酸的衣着和怀里抱着的孩子时,眼中的轻视更浓,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狐疑。
“你便是那姓姜的妇人?在街口卖粥,前几日还去徐府做过寿宴的?”中年男子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
“正是民妇。”姜芷不卑不亢,微微颔首,“不知这位爷,寻民妇何事?为何堵在民妇家门口?”
“哼!”中年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姜芷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仿佛在确认什么荒谬的事情,“我乃城西‘百味楼’的二掌柜,姓胡。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问问你。”
百味楼?姜芷心中一动。她知道这家酒楼,算是西城一带颇有名气的大饭庄子,生意不错,据说背后有些势力。自己一个卖粥的妇人,怎么会惹上他们?
“胡掌柜请讲。”姜芷平静道,手却暗暗将安平抱紧了些。安平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乖巧地伏在她肩头,不吭声。
“我问你,腊月三十,徐府老太君寿宴上,那道叫什么‘梅花映雪’的点心,可是出自你手?”胡掌柜眯着眼,盯着姜芷。
果然是徐府寿宴惹来的。姜芷心中一沉,点头承认:“确是民妇所做。”
“那点心的做法,你是从何处偷学来的?”胡掌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那‘梅花映雪’,乃是我‘百味楼’东家、御厨世家出身的白师傅的独门秘方!从不外传!你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如何能做得出来?还竟敢拿到徐府寿宴上去招摇撞骗!说,是不是偷看了我白师傅的食谱,或是买通了百味楼的什么人?!”
这指控来得又急又凶,且直接扣上了“偷盗秘方”、“招摇撞骗”的大帽子。若是寻常妇人,怕是要被这阵仗吓住。但姜芷历经变故,心性早已非比寻常。她听明白了,这是同行相嫉,见她这无名小卒在徐府露了脸,抢了风头,便找了个由头,要给她扣屎盆子,打压她,甚至可能是想借机将她赶出京城,或者逼她交出“秘方”。
“梅花映雪”不过是用糯米粉做皮,包上寻常馅料,压成梅花形状的点心,做法并无多少稀奇之处,关键在于皮子的软糯度、馅料的调和以及模具的精致。这也能算是“御厨世家”的“独门秘方”?未免太过可笑。这分明是欲加之罪。
“胡掌柜此言差矣。”姜芷抬眸,目光清正,直视着胡掌柜,“民妇所做‘梅花映雪’,不过是用糯米粉、粘米粉、牛奶和面,包以豆沙、枣泥等寻常馅料,用市面常见的梅花模具压制蒸熟而成。此等做法,稍有经验的点心师傅皆可为之,何来‘独门秘方’之说?至于‘偷学’、‘买通’,更是无稽之谈。民妇此前从未踏足‘百味楼’,亦不识得什么白师傅。徐府寿宴,是‘积善堂’刘家举荐,民妇凭手艺挣口饭吃。胡掌柜若是不信,大可去徐府、刘府询问。这般无凭无据,堵门诬陷,恐非君子所为,也有损‘百味楼’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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