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恭敬,态度不卑不亢,将事情简单说明,既表达了感谢,也点明了遭遇的麻烦和来“请教”的意图。
那嬷嬷闻言,神色郑重了些,接过点心匣,道:“赵掌柜稍坐,老奴再去禀告太太。”显然,涉及泼皮闹事,已不是简单的送点心道谢了。
这次等待的时间稍长。赵重山端坐椅上,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在反复推敲着见到刘太太后该如何说。既要表明处境艰难,寻求一点可能的庇护或指点,又不能显得太过软弱或别有用心,将贵人牵扯过深。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那嬷嬷才再次出现,这次脸上带着更和煦的笑意:“赵掌柜,太太请您进去说话。”
赵重山起身,整了整衣襟,随嬷嬷穿过两道月亮门,来到一处更为雅致的小花厅。刘太太正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拿着一卷账册模样的东西,见赵重山进来,放下账册,含笑点头:“赵掌柜来了,坐吧。”
赵重山行礼后,在下首的椅子上端正坐了半边。
“姜娘子有心了,点心我收下,代我谢过她。”刘太太语气温和,直奔主题,“方才听周嬷嬷说了个大概,泼皮闹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曾伤了人?报了官没有?”
赵重山将昨日之事,删去自己出手震慑的部分,只说是董师傅和两位路过的国子监司业仗义执言,吓退了那些泼皮。重点描述了对方污蔑、勒索、意图砸店的嚣张,以及领头之人自称是“快刀刘”手下,名为“疤脸张”。
“快刀刘?”刘太太微微蹙眉,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城西那个开赌档的?”
“正是。在下今日也略微打探,此人似乎有些背景,专做这些欺行霸市、勒索商户的勾当。”赵重山道。
刘太太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快刀刘’,我倒是听我家老爷提过一嘴,似乎与户部金部司一位姓魏的主事,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那魏主事官职不高,但位置紧要,人又……颇为护短贪利。这刘三,便是仗着这点关系,在城西肆无忌惮。”
户部金部司魏主事!赵重山心中一动,这与他在西市打听到的“户部主事的小舅子”大致对得上,信息更为具体了。
“按理说,文墨街乃清雅之地,他一个城西的混混,手不该伸那么长。”刘太太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除非,是有人请他出手,或者,他本就想将触角伸到那边。你们初来乍到,生意又做得红火,引人眼红,也是常事。”
赵重山点头:“太太明鉴。在下与内子也作此想。只是不知,是那‘翰墨轩’的孙掌柜,还是另有其人。”
“孙掌柜?”刘太太想了想,“一个书画铺子的掌柜,与那等泼皮勾连,倒也有可能。不过,他若有这层关系,往日里在文墨街,怕也不至于只是个普通掌柜。”她顿了顿,看向赵重山,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与考量,“赵掌柜,今日你来,不只是为了告知我此事吧?”
赵重山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不敢隐瞒太太。在下与内子,离乡背井,来京城谋生,只求一隅安身,凭手艺吃饭,从未想过招惹是非。此番无端受扰,虽侥幸得脱,却如芒在背。京城水深,在下见识浅薄,实不知此类事端,是该隐忍,还是该报官,或是……另有他法可求平安?特来向太太请教。”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将寻求庇护的意思,包装成了“请教”,给了刘太太足够的余地。
刘太太神色缓和了些。她欣赏姜芷的手艺和为人,对这沉默寡言却沉稳可靠的赵重山,印象也不差。更重要的是,这夫妻二人知进退,懂分寸,出了事知道来“请教”,而不是莽撞行事或一味哭求,这让她愿意多说两句。
“报官……”刘太太轻轻摇头,“此类市井纠纷,若无切实人赃并获,或是苦主有头有脸,衙门多半是推诿了事,甚至反惹麻烦。那‘快刀刘’能在城西立足,与衙门里的一些人,恐怕也有些不清不楚。”
赵重山默然,这正是他预料之中的。
“至于隐忍,”刘太太放下茶盏,声音微冷,“对那等贪得无厌之人,隐忍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今日勒索五十两,明日就敢要一百两。砸了一次店,就敢来砸第二次。”
“那太太的意思是……”
“此事,关键不在那泼皮刘三,而在他背后的人,以及……谁在指使他针对你们。”刘太太缓缓道,“魏主事那里,我会找个机会,让我家老爷私下提一句,就说有故人之后在文墨街开了间小食铺,手艺尚可,近日被些宵小骚扰,请他约束一下亲戚。老爷与那魏主事虽非同衙,但同在户部,这点面子,他应该会给。只要上面的人发了话,那刘三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再来。”
赵重山心中一定,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太太仗义援手!此恩此德,在下与内子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刘太太虚扶一下,话锋却又一转,“不过,我只能让老爷递句话,让那刘三有所顾忌,不敢再明火执仗地来。但若指使他的人,心思不止于此,或那刘三阳奉阴违,暗中使些别的绊子,却还需你们自己小心应对。京城居,大不易,有些事,终究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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