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线告捷的庆功宴持续了整整三日。云城内张灯结彩，各方来使络绎不绝，诛魔至尊的尊号已传遍街头巷尾。然而在万众欢腾之中，云舒却独自登上云城最高的观星台。
夜风猎猎，吹动她未束的白发。自从那日五行战阵演化混沌后，她的发色就一日白过一日。
城主，庆功宴还在继续，您不过去吗？林小雨捧着醒酒汤走来，却在看清云舒面容时愣在原地——月光下，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竟翻涌着血色。
无妨。云舒接过汤碗，指尖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方才宴席上，当她举起酒杯接受各方朝拜时，眼前突然闪过末世战友被丧尸撕碎的画面。鲜血溅在她的战甲上，温热黏腻的触感如此真实。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东海归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末世记忆就开始不断涌现。最初只是梦境，后来竟在修炼时也会突然闯入识海。
我去炼丹房。她放下丝毫未动的汤碗，不必跟来。
炼丹房的地火明明燃烧正旺，云舒却觉得刺骨寒冷。她熟练地处理药材，准备炼制一批新的太虚清瘟丹。当指尖触碰到金沙莲时，花瓣突然化作灰烬，药香变成浓重的血腥味。
队长......为什么抛下我们......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猛地转身，看见炼丹房角落站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那是末世时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副官！
阿明？她下意识伸手，指尖却穿透了虚影。
更多身影在四周浮现：被丧尸咬断喉咙的医疗兵，为掩护群众撤退而引爆手雷的爆破手......他们保持着死时的惨状，无声地注视着她。
云舒踉跄后退，打翻了一旁的药柜。各种药材滚落一地，在她眼中却变成断肢残骸。
都是假的......她闭目凝神，太虚灵力运转周天。
再睁眼时，幻象消失了。但识海中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黑气，正悄然侵蚀着她的道基。
心魔。她轻声道出这两个字，语气平静得可怕。
修为提升太快，杀戮过重，加上两世记忆交织，终于引动了最凶险的心魔劫。寻常修士渡心魔劫都是在闭关中小心翼翼应对，而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被侵入道心。
接下来的日子，云舒表现得一切如常。她继续处理盟务，指导战阵修炼，甚至亲自改进了云舟的防御阵法。只有最亲近的几人察觉到异样——
王川发现她在演练战阵时偶尔会停顿，仿佛在倾听什么不存在的声音；公输弘注意到她绘制的阵图边缘多了些扭曲的纹路；林小雨则看见她深夜独自在城头站立，白衣上的露水结成了冰晶。
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议事厅。当各派长老为西征计划争论不休时，云舒突然起身，千机伞直指虚空：列阵！
满座皆惊。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她眼中，却是末世时最惨烈的战场重现。
城主？公输弘试探着唤道。
云舒猛地回神，伞尖垂下：......无事。
她快步离开议事厅，在无人看见的转角呕出一口黑血。心魔已经能影响她的五感了。
当晚，云舒启动丹器阁最深处的闭关禁制。她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别说西征，就连日常修炼都可能走火入魔。
闭关室内，她主动引动心魔。霎时间，末世景象与今生杀戮交织成炼狱。战友的哀嚎、魔修的诅咒、海族的嘶鸣、还有那些死于瘟疫的百姓的哭泣声......所有声音混作一团冲击着她的神识。
你救不了任何人。心魔化作她自己的模样，指尖轻点着她的眉心，末世时救不了队友，现在也救不了这些修士。看看你手上沾了多少血？
无数血色符文从她掌心浮现，那是心魔为她计算的杀孽。每道符文都代表着一个亡魂，密密麻麻几乎覆盖全身。
云舒任由心魔低语，只是静静运转太虚功法。当那些血色符文即将淹没她时，额间冰凤印记突然绽放清辉。
不对。她突然睁开双眼，我杀生，是为护生。
指尖凝聚出一朵金莲，莲心中浮现的是被瘟疫治愈的百姓笑脸，是被海族蹂躏后重建的家园，是魔教覆灭后重见天日的村庄......
因果轮回，自有其道。金莲绽放，将血色符文一一净化，我的道，是杀中生之道。
心魔发出尖锐的嘶鸣，却在太虚灵力中逐渐消散。当最后一丝黑气被逼出识海，云舒呕出大口污血，脸色苍白如纸。
但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推开闭关室大门时，朝阳正好升起。等候在外的众人看见她满身血污却神情平静的模样，都知道她渡过了一场大劫。
准备西征。云舒擦去嘴角血迹，三日后出发。
她望向西方，目光穿透万里云层。在那里，等待她的不仅是噬魂宗余孽，还有心魔示警中那个更可怕的存在——
幽冥宗遗迹深处苏醒的，上古魔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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