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当初没有救我！让我就那么死了！我不用受后面那十几年的苦！不用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离去！不用在绝望和病痛中慢慢腐烂！”
“你救了我！你以为你是菩萨心肠！可你问过我想不想活吗？！问过我愿不愿意承受后面的苦难吗？！”
“你让我多活了十几年……却让我在地狱里滚了十几遍！！”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命！你欠我的解脱！！”
随着这泣血般的控诉，“葛老蔫”的身影猛然膨胀、扭曲！不再是那个佝偻的老者，而化作一团翻滚的、由痛苦、怨恨、绝望凝聚而成的灰黑色浓雾！浓雾中，无数扭曲的人脸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哀嚎，伸出无数枯瘦虚幻的手臂，朝着云舒抓挠而来！
与此同时，云舒感到自己神魂深处，某种一直存在、却从未如此清晰感知过的“东西”，仿佛被引动了！那是一丝丝金色的、温暖的、代表着“功德”与“善缘”的微弱光芒——正是她昔日在青岚宗下、在云城、在游历中，救治无数凡人、化解灾厄所积累的功德愿力！
然而此刻，这些代表着“善”与“福报”的金色光芒，却在“葛老蔫”那滔天怨气的冲击和引动下，剧烈震荡起来！光芒中，隐约浮现出无数细微的画面碎片——那些被她救治过的人，他们获救后的笑脸，感激的泪水，供奉的香火……但紧接着，这些画面迅速扭曲、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后来可能遭遇的苦难、病痛、贫穷、背叛、死亡……一张张脸变得痛苦、怨愤，与“葛老蔫”的幻影融为一体，发出同样的控诉！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让我承受更多痛苦？！
你自以为是的善举，究竟带来了什么？！
功德反噬！
昔日种下的善因，在特定的条件下（心魔引动、怨气共鸣），并未结出预期的善果，反而因为受惠者后续悲惨的命运，转化为了纠缠不清的恶业与怨念，反过来冲击施恩者自身！
那些金色的功德之光，此刻不再温暖，反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神魂！每一缕金光，都仿佛携带着一个灵魂的痛苦呐喊，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道心裂痕之上！
“呃啊——！”
云舒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神魂仿佛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怨念洪流和反噬的功德撕碎！她踉跄着后退，背靠在一株枯死的胡杨树干上，才勉强站稳。手中的枯枝早已掉落。
眼前的灰黑色怨气浓雾并未真正扑到她身上，但那无形的怨念冲击和功德反噬带来的痛苦，却真实不虚。
她看着那团翻滚的、由“葛老蔫”和无数隐约面孔组成的怨气，看着其中闪烁的、代表自己昔日功德的黯淡金光，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与冰寒，席卷了全身。
救人……是错吗？
行善积德……最终换来的，竟是怨灵的索命与功德的反噬？
那她一路走来，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是为了在心魔拷问时，多一条“我救过很多人”的、苍白无力的辩词吗？
“葛老蔫”的幻影在浓雾中再次凝聚，那张怨毒的脸几乎要贴到云舒面前，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拯救’的结果……”
“你改变不了命运……你只会把痛苦延长……”
“放下吧……跟我们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怨气浓雾带着刺骨的寒意，缓缓弥漫开来，周围的胡杨枯木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天空的烈日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云舒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功德反噬的痛苦和怨念的冲击，几乎摧毁了她最后的精神防线。心魔的狞笑在耳边放大，与“葛老蔫”的控诉交织在一起。
是啊……放下吧……太累了……
救不了所有人，改变不了结局，甚至可能因为“拯救”而带来更深的痛苦……
不如……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灰暗与怨念吞没的刹那——
掌心。
那一直隐隐作痛、带着淡淡红痕的掌心，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刺痛！
不是怨气的冰冷，不是功德反噬的灼烧，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源于她自身灵魂核心的、混沌初开般的灼热！
仿佛在提醒她，在质问她：
这就是你选择的终点？
被自己救过之人的怨念吞噬？
向心魔和荒谬的命运低头？
林云舒，你的路，就止步于此了吗？
云舒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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