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角色设定页，指着一行：“嬴驷（秦惠文王）的性格写偏了。他不是单纯的雄才大略，他内心有极深的‘自卑与超越’情结——年少时作为人质在魏国受辱，回国后又要面对商鞅变法带来的权力洗牌。这种复杂性，剧本没体现。”
杨蜜听着，忽然笑了。
“笑什么？”林闲抬头。
“我笑胡歌眼光毒。”杨蜜撑着下巴，“他说的‘气韵’，你三句话就点出来了。”
林闲合上笔记本：“剧本我能带回去仔细看吗？”
“当然。”杨蜜说，“不过在那之前——”她指了指那摞民国报纸，“顾西辰的线索查得怎么样了？”
林闲的眼睛又亮了：“有突破。我找到1950年上海《文汇报》的一篇报道，批判‘资产阶级形式主义艺术’，里面不点名地提到了顾西辰。但更重要的是——”
他抽出一张发黄的剪报复印件：“同一时期，上海有个地下艺术团体‘星火社’，核心成员在1951年底陆续失踪或‘被改造’。顾西辰很可能和这个团体有联系。”
杨蜜接过剪报，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追求艺术真实”、“反抗虚伪”等字样。
“所以他的失踪，可能和政治有关？”她轻声问。
“至少和艺术立场有关。”林闲说，“那封信里说的‘不该发现的东西’，也许就是这个团体的某些活动，或者……某些人的真实身份。”
办公室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隐约的车鸣。
杨蜜把剪报还回去：“需要我帮忙吗？上海那边我有些人脉。”
“暂时不用。”林闲收起资料，“我想先联系‘星火社’还在世的后人。顾老先生的儿子给了我几个名字。”
“好。”杨蜜点头，“那《大秦》的事……”
“我接。”林闲说，“不过得和胡歌老师约法三章：第一，我只提建议，不干涉创作；第二，我的主要精力还是在顾西辰案子上；第三——”
他顿了顿，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剧组需要有人示范秦人怎么跪坐，我可以教，但别让我演。我演技真的不行。”
杨蜜笑出声：“行，我帮你转达。”
当晚八点，胡歌的视频电话准时打来。
林闲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穿着简单的白T恤坐在书房里。屏幕上，胡歌穿着家居服，背景是满满的书架。
“林老师，打扰了。”胡歌先开口，语气很客气。
“胡老师好，叫我林闲就行。”林闲说。
两人寒暄几句，很快进入正题。
胡歌显然做足了准备，他拿出剧本，一页页翻给林闲看，指出自己觉得“气韵不足”的地方：朝会的氛围、士人辩论的语气、甚至秦人吃饭时筷子的握法……
林闲听着，不时插话：
“这里，商鞅说话应该更‘硬’，不是嗓门大，是每个字都像钉钉子。”
“秦人尚黑，但黑不是死黑，是玄黑——有青金石的暗蓝光泽，剧本里服装描述可以加一句。”
“跪坐时脚踝的姿势不对，应该这么放……”
他边说边用手机画了简单的示意图，发给胡歌。
视频那头，胡歌的眼睛越来越亮。
聊到第十个细节时，胡歌忽然说：“林闲，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知识系统化？做个‘历史场景复原数据库’？”
林闲愣了下：“数据库？”
“对。”胡歌身体前倾，“你现在帮一个个剧组做顾问，是点对点。但如果能建一个开源数据库，把礼仪、服饰、典章、生活细节都标准化、可视化，那所有历史剧都能用——这才是真正推动行业进步。”
林闲沉默了。
这个想法，他其实有过——在云南采风时，他就想过要做个少数民族文化数据库。但扩展到整个历史领域……
“技术上有难度。”他说，“但……不是不能做。”
“技术我来解决。”胡歌立刻说，“我认识清华图形学实验室的人。如果你愿意牵头内容，我帮你拉资源。”
视频通话持续了两个小时。
结束时，胡歌说了和早上类似的话：“林闲，你是个宝贝。好好干，别浪费了。”
挂了电话，林闲坐在书房里，看着屏幕上胡歌发来的《大秦》概念图。
烽火台，黑旗，战车，戴冠的士人。
两千年前的风，仿佛透过屏幕吹来。
手机震动，杨蜜发来微信：“谈得怎么样？”
林闲回复：“接了。另外，胡歌老师提议做个历史场景复原数据库。”
那边很快回：“好事。需要公司支持就说。”
“谢谢老板。”
“不客气。早点睡，明天还要查顾西辰呢。”
林闲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
他想，这世界真有意思——
白天在民国旧报纸里寻找失踪画家的踪迹，晚上在先秦剧本中重构古代帝国的气韵。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莫名其妙的【整活大师系统】。
系统啊系统。
林闲对着空气轻声说：“你当初绑定时，想过会发展到这一步吗？”
当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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