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
上次的党委会,陈建国想拿他当替罪羊,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把他怎么样,自己反倒是在会上做了深刻检讨,颜面尽失。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周朝龙心里跟明镜似的,陈建国这位石子镇的一把手,还有他那个忠实的跟班,副镇长张磊,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官场上的斗争,从来都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温水煮青蛙,是连绵不绝的暗箭和圈套。
他现在分管民政、乡村振兴和信访工作,这几个摊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民政工作繁杂琐碎,牵扯到低保、五保、优抚等方方面面,稍有不慎就容易引发群众不满。
信访更是个火药桶,接待的都是带着怨气来的老百姓,处理不好就是群体性事件。
而乡村振兴,听上去高大上,实际上项目多、资金大、环节复杂,最容易出纰漏,也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陈建国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用心可谓险恶。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麻烦就主动找上门了。
这天上午,周朝龙刚处理完几份文件,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副镇长张磊,他脸上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周镇长,忙着呢?”张磊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周朝龙放下笔,抬眼看着他:“张镇长有事?”
“是这么个事。”张磊将文件递到周朝龙面前,“下溪村的王建军,又来上访了,还是为了他家低保名额的事。”
“这事之前一直拖着,现在既然由周镇长您分管民政和信访,陈书记的意思是,让您亲自去处理一下,务必把问题解决在基层,不能让矛盾上交。”
周朝龙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王建军,下溪村村民,因病致贫,多次申请低保未果,认为村干部在评定过程中存在优亲厚友、暗箱操作的行为,矛头直指村支书王大贵。
周朝龙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显然是陈建国给他挖的第一个坑。
下溪村的村支书王大贵,是陈建国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在村里说一不二,是个典型的土皇帝。
王建军反映的问题,十有八九是真的。
让自己去处理,看似是履行分内职责,实则暗藏凶险。
如果处理得轻了,王建军那边肯定不满意,继续上访,那就是他周朝龙工作不力。
如果处理得重了,动了王大贵,那就是在打陈建国的脸,陈建国必然会借题发挥,给他扣上一顶“破坏基层稳定”、“打击村干部积极性”的大帽子。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知道了。”周朝龙合上文件,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会尽快去下溪村了解情况,妥善处理。”
张磊见他这么痛快地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嘴上却说:“那就辛苦周镇长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开口。”
“一定。”周朝龙微微点头。
送走张磊,周朝龙靠在椅背上,手指再次轻轻叩击桌面。
他知道,从他接下这个任务开始,陈建国和张磊的眼睛就已经死死地盯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并没有畏惧。
陷阱之所以是陷阱,是因为进去的人找不到出路。
可对他来说,只要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办成铁案,那陷阱也就成了他的舞台。
第二天一早,周朝龙没有直接驱车前往下溪村找王建军,而是先到了村委会。
这个举动,叫作虚晃一枪。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按照正常程序来的,而不是一来就拉偏架,直奔上访户家里。
村支书王大贵热情地迎了出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粗壮,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呀,周镇长,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嘛!”
“王书记客气了,”周朝龙与他握了握手,笑道,“下来走走,看看村里的情况。”
“最近镇里对乡村振兴工作非常重视,尤其是对下溪村这样有发展潜力的村子,更是重点关注。”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村委会办公室,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墙上张贴的各种公示栏。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周朝龙绝口不提王建军上访的事,反而饶有兴致地和王大贵以及村委会的其他几个干部聊起了下溪村的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等问题。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询问了去年镇里拨下来的那笔修路款的使用情况,以及村里规划的那个生态养殖项目的进展。
这番话,看上去像是打草惊蛇,但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敲山震虎。
周朝龙要让王大贵清楚地知道,镇里已经开始关注下溪村的各项事务,尤其是资金使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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