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惊惶与酷烈,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看似平静的朝堂后宫炸开细密而灼人的油星。
太子吴怀仁动用“暗枭”大肆搜捕女刺客,手段酷烈,牵连无辜,引得朝野私下非议不止。
御史台几位素以刚直着称的御史,已经准备好了措辞严厉的奏本,只待时机成熟便要递上去。
皇帝虽未明确表态,但连日来在朝会上对太子所奏之事愈发冷淡,甚至当众驳回了太子关于增加东宫护卫编制的请求,这本身已是一种无声的敲打。
坤宁宫,皇后的寝殿。
殿内熏着昂贵的龙涎香,气息沉静宁和。
姬皇后端坐在凤榻上,一身明黄常服,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唯有一双凤目深邃,沉淀着多年执掌后宫、母仪天下的威仪与深沉。
太子吴怀仁跪在榻前,头垂得很低,肩膀微微耸动,带着哭腔:
“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啊!那刺客分明就是冲着要儿臣的命来的!老八他……他定然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如今都等着看儿臣的笑话!”
姬皇后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长子,眼神平静无波,没有立刻安抚,也没有斥责。
她端起手边的珐琅彩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仁儿,你失态了。”
吴怀仁猛地抬头,脸上带着错愕和不甘:
“母后!儿臣差点就……”
“你还活着。”
姬皇后打断他,凤目微抬,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吴怀仁脸上,
“既然活着,就该想想,如何活得更好,而不是像个市井泼妇般哭嚎叫嚷,徒惹人笑。”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吴怀仁的心上。
“动用‘暗枭’,闹得满城风雨,抓了一堆不相干的人,除了告诉所有人你怕了,你乱了,你无能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姬皇后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点着紫檀木的榻沿,
“你是太子,是大夏的储君。储君,要有储君的体统和城府。”
吴怀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翕动,却不敢再辩驳。
他知道,母后说的是对的。
可他控制不住!
那晚生死一线的恐惧,和体内秘密险些暴露的后怕,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
姬皇后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很快便隐去。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信儿近日如何?”
吴怀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母后问的是八弟吴怀信。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怨毒之色:
“他?他自然是在府里躲着看儿臣的笑话!说不定此刻正和那些清流搅和在一起,想着怎么落井下石!”
姬皇后微微蹙眉:
“他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
吴怀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
“他何曾把儿臣当过亲兄长?他表面上依附儿臣,背地里哪次不是想着法儿地挖儿臣的墙角?这次刺客的事,就算不是他主使,也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姬皇后沉默了片刻,凤目微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良久,她才重新睁开眼,看着吴怀仁,语气带着一丝深意:
“仁儿,你要记住,你们是同胞兄弟,血脉相连。在这深宫朝堂之上,外人终究是外人。有些东西,关起门来怎么争都可以,但绝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让渔翁得了利。”
吴怀仁怔住了,有些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关起门来争?母后是默许他和老八相争?
姬皇后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
“回去好好想想。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稳住东宫,稳住朝臣。至于刺客的事……本宫自有计较。”
“母后……”
吴怀仁还想再说什么。
“去吧。”
姬皇后挥了挥手,姿态不容置疑。
吴怀仁只得将满腹的委屈、愤怒和疑惑压下,磕了个头,悻悻退了出去。
看着长子消失在殿门口的背影,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个儿子,资质心性都差了些,偏偏又……她目光微沉,想起了一些更深的、连吴怀仁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
“嬷嬷。”她轻声唤道。
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躬身听命。
“去查查,信儿最近……是不是私下接触过西域那边的人?”
姬皇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冷意。
老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恭敬应道:“是,娘娘。”
八皇子府邸,书房。
与东宫的躁动不安不同,这里显得格外安静,甚至透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闲适。窗外竹林掩映,清风徐来,带来沙沙声响。
八皇子吴怀信并未如外界猜测那般惶惶不可终日,也没有幸灾乐祸。
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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