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晴好,微风和煦。
京郊慈幼局一改往日的破败萧索,虽仍是灰墙斑驳,里里外外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老局丞带着几十个面黄肌瘦却换上了干净衣衫的孩童,以及附近闻讯赶来、翘首以盼的百姓,早早便候在了院门外,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激动与期盼。
辰时末,远处传来清脆的净街锣响,一列仪仗缓缓行来。
虽非全副亲王卤簿,却也旗帜鲜明,侍卫环列,簇拥着一辆青帷锦帘的马车。
马车在慈幼局门前停稳,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是两名宫装侍女,正是云袖与云香。
云袖今日着一身藕荷色宫装,清雅秀致;云香则是一身湖碧,娇俏灵动。
两人分立两侧,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搭上了云香递来的手臂。
吴怀瑾躬身从马车中步出。
他今日未着皇子常服,反而是一身半旧的天青色直缀,玉带松松系着,墨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挽住。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病气未消的苍白,越发显得身形清瘦,气质温文,与这民间场合格外契合,却又因那份天生的贵胄气度而卓然不群。
他甫一出现,人群中便是一阵低低的骚动。
老局丞激动得浑身颤抖,带着众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叩见九皇子殿下千岁!”
吴怀瑾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老局丞,声音温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老人家请起,诸位请起。”
“今日怀瑾奉父皇之命,前来悬挂御赐匾额,并非正式仪仗,不必行此大礼,莫要惊扰了孩子们。”
他语气平和,毫无架子,甚至俯身摸了摸一个怯生生探出头来的幼童的发顶,那孩童先是瑟缩,见他笑容温煦,竟也咧开嘴傻笑起来。
这一幕,落在周围百姓眼中,更是坐实了九皇子“仁善亲民”的名声。
“殿下仁厚!”
老局丞老泪纵横,被搀扶起来。
此时,四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方覆着明黄绸布的匾额,从队伍后方走出。
那绸布之下,隐约可见厚重木质与金漆的轮廓,代表着无上的皇恩。
吴怀瑾目光扫过那块匾额,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郑重与恭敬。
他亲自上前,与侍卫一同,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亲手将那方沉重的、御笔亲题“仁善”二字的金匾,稳稳地悬挂在了慈幼局正堂的门楣之上!
阳光洒落,匾额上“仁善”二字金光流转,端方厚重,与这破败院落形成一种奇异而震撼的对比。
“揭绸——”
随着内侍一声唱喏,明黄绸布应声滑落。
“仁善”!
两个御笔亲题、由吴怀瑾亲手摹写、内务府能工巧匠精心镌刻鎏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院内院外,瞬间寂静无声,随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叩拜与欢呼:
“陛下万岁!九殿下千岁!”
吴怀瑾立于匾额之下,微微仰头看着那两个字,阳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被天恩感召的光辉,仿佛这“仁善”二字,便是他此生奉行的圭臬。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
“父皇赐此二字,非为怀瑾一人,实为勉励天下人,常存仁善之心,恤孤怜弱。”
“怀瑾年幼德薄,唯谨遵圣训,以此二字为镜,日日自省,望不负父皇期许,不负诸位乡亲期盼。”
“此后,这慈幼局便是‘仁善’所驻之地,望诸位乡邻共同维护,让此处孩童,皆能感受天家恩泽,沐化成长。”
他言辞恳切,姿态谦卑,将一切荣耀归于皇帝,并将这匾额的意义升华至教化百姓、共襄善举的层面。
一番话语,更是引得众人感慨万千,赞叹九皇子不居功、不自傲,真乃仁德典范。
“殿下,九皇子亲自送匾,言语谦卑,甚得民心。”
“现场百姓无不感念陛下与九殿下恩德……”
吴怀仁听着心腹的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揉成一团。
“好!”
“好一个‘日日自省’!”
“好一个‘共襄善举’!”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
“他倒是会顺杆爬!将这‘仁善’之名坐得实实在在!”
“本宫倒要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吴怀信正在品茶,听着属下详尽的描述,尤其是吴怀瑾抚摸孩童、亲手悬匾、以及那番“共襄善举”的言论,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亲手悬匾,言语恳切……我这九弟,是做戏做足了全套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如此年少,便这般沉得住气,懂得借势,更懂得藏锋……倒是比我想的,更有趣了。”
他吩咐道:
“让我们的人,不必刻意靠近,只需远观。”
“另外,找个机会,以本王的名义,也给这慈幼局送一百两银子,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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