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这两个字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冷汗顺着后颈滑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碰掉了脚边的碎砖。
“哗啦”一声轻响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男人原本低垂的眼猛地抬起,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精准地朝他藏身的方向扫来。
死定了。
雨宫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那男人刚抬起的脸一半浸在柔和的光线下,另一半沉在浓黑的阴影中,像个索命的恶鬼,下颌线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那是一种浸过血的、能把空气都冻结的死寂。
那眼神扫过来时,雨宫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种猎物撞进猎人瞄准镜里的濒死感,他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沾染的血腥味——这人绝对杀过人。
跑!
这个念头像电流般窜过,雨宫柚根本来不及思考,转身就往巷子口冲。
帆布鞋踩在碎石子上有些打滑,他踉跄着跌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至,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的皮肤都在发烫,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冰冷的刀锋划破,五脏六腑都在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痉挛,连眼泪都被逼得飙了出来,糊住了视线。
他慌不择路地冲上了马路,刚好红灯在此刻亮起,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苍白的脸转过去看,一辆黑色轿车正以骇人的速度朝他冲来,时间突然被拉得无限漫长。
他看见司机猛地瞪大的眼睛,瞳孔里映出自己惊恐扭曲的脸,车窗玻璃上反射的光线像破碎的色块在眼前炸开,车轮碾过几个地面上的水坑,水花溅起,每一滴都是那么清晰。
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腾空而起,世界在他眼前飞速旋转,闪烁的红绿灯、尖叫的人群都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一望无际、干净得可怕的天空。
身体轻得像片羽毛,那些恐惧、窒息,全都在这失重感里慢慢消散了。
巷口的男人站在阴影里,看着鲜血顺着少年身下蔓延开,染红了灰白的路面,像朵妖异的花。
他没有上前,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可惜,随即转身,墙角的杂草晃了晃,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深巷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雨宫柚被送进医院时,浑身是血,气息微弱。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天,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身体多处骨折,重度脑震荡。
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睫纤长而安静,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形完全淹没,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护士每天给他擦身、翻背,手腕上细细的输液管里,药液一滴滴缓慢地渗入血管,他一直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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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的暖意先于苏醒的意识。
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很舒服。雨宫柚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晨露打湿的蝶翼,缓慢地掀开一道缝,眼前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可那暖意却真实得过分,像回到了太久远的小时候,蜷在妈妈子宫里被羊水裹着的安全感。
他没昏过去多久,眼皮还沉得发黏,可太阳穴却突突地跳着疼,像是有无数碎片在脑子里炸开、重组。
那些被遗忘的、模糊的、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曾经一起生活的场景,哥哥攥着他手腕逃跑时温热的掌心,还有离别那天,因为高热而没有看到哥哥最后一眼……
他全都想起来了。
雨宫柚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布料,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室内没开灯,连窗外的月光都被厚重的窗帘挡得只剩零星微光,他辨不清周遭的环境,只能循着那股暖意慢慢撑起一点身体,试图回忆晕倒前的最后一幕。
医院的走廊,他冲动地抱住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便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挺直的脊背,周身的冷冽气场,墨绿色的眼瞳,银白色的长发,和记忆里那个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哥哥……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被身下的人轻轻按住了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别动。”
一道喑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股慵懒,又透着几分惯有的冷硬,说话时胸腔微微振动,隔着衣料传到雨宫柚的掌心,他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发麻。
雨宫柚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缩了缩脖子,鼻尖蹭到男人的衣襟,那股熟悉的气息更浓了些,让他紧绷的神经悄悄松了松。
他试探着,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是哥哥吗?”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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