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1月9日 星期六 农历九月廿九 晴
晨光未透,霜意正浓。藤萝架上早已不见叶子的踪影,唯有深褐色的藤蔓虬结缠绕,如墨线勾勒在灰白的天幕下。
干枯的豆荚悬挂在苍劲的老枝间,裹着一层茸茸的银霜,在风中相互叩击,发出细碎而清晰的脆响,仿佛为这个特殊的早晨敲响了一串冬日的磬音。
我推着自行车出院门,清冽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呵出的白雾在眼前短暂弥漫,又散入霜色朦胧的晨光里。
“小羽,等等!”母亲匆匆从院里追出来,手里拿着两副厚实的棉绒劳保手套——油田专门给职工配发的那种,深蓝色,手背处印着模糊的“安全生产”字样。
“你那真皮手套可别戴去演练。”母亲把手套塞进我手里,“一会儿肯定要摸灭火器、碰水带什么的,干粉啊水啊的,再把那么好的皮子糟蹋了,就可惜了。戴这个,耐磨,脏了也不心疼。”
“好吧!”我接过手套,触手厚实温暖,棉绒内里软乎乎的。
“还有这个。”母亲又递过来一个白色食品袋,里面装着两个油纸包好的面包和两盒牛奶,“你和晓晓的。演练得到中午呢,别饿着。见到晓晓让她先吃点儿,小姑娘不经饿。”
“知道了,妈。”我把一副手套塞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副戴上。
棉绒包裹着手指,虽然不如真皮手套精致贴合,却有种朴实踏实的暖意。
食品袋挂在车把上,随着车轮转动轻轻摇晃。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蓝色的天空,在晨光中投下简洁有力的影子。
街道的路面被早起的清洁工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个晨练的老人慢跑而过,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今天是119消防宣传日……消防安全,人人有责……”
快到晓晓家时,远远看见晓晓已在院内的藤萝架下等着了。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面衬着一件鹅黄色的厚毛衣,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粉色围巾松松地绕在颈间。
此刻她正仰头望着藤萝架,晨光浅浅地落在她的睫毛上,随着目光轻轻跳跃。
“晓晓!”我刹住车,单脚撑地。
她转过头,眼睛弯起来:“羽哥哥!今天咋戴这个手套啦?”她注意到我手上的棉绒手套。
“嗯,我妈给的,说演练时戴这个合适,皮手套怕弄坏了!”我从车把上取下食品袋递给她,“还有这个,我妈准备的,让你先吃点儿。”
晓晓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笑了:“阿姨真好!你也还没吃了吧?”
“你先吃吧!”我把另一副棉绒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哝,这双是你的。”
晓晓接过手套戴上,深蓝色的棉绒衬得她手指愈发纤细。
她小心地撕开一个面包的油纸,掰了一半递给我,自己捧着另一半小口吃起来。
牛奶还是温的,在清晨的寒气中冒出袅袅白气。
我们就这样站在藤萝架下,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早餐。
远处传来学校预备铃的声音——这铃声是设置好的,一年四季都响,除非断电!
“走吧!”我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学校要求八点半前到校,咱们别迟到了!”
“嗯!咱们走!”晓晓把剩下的面包仔细包好,放回食品袋,跳上自行车后座。
我蹬起车子,棉绒手套握在车把上,有种厚实的触感。
街道上学生渐渐多起来,都穿着整齐的蓝白校服,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光秃秃的白杨树沿街站立,枝桠交错成简洁的几何图案,像卫兵般注视着这个特殊的早晨。
我和晓晓很快到了学校。我快速在车棚停好自行车,然后拉着晓晓向操场的预设地点奔去。
八点二十分,学校的操场上。
近两千名师生按年级班级列队,蓝色的校服在晨光中连成一片肃整的海洋。
初冬的操场边缘,几棵松柏依旧苍翠,在灰白的晨景中执着地绿着。更远处的南山轮廓清晰,山脊线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白霜,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我们高一(1)班的位置在操场东侧篮球架旁。
莉莉已经到了,今天梳着格外精致的必胜髻,鬓边的草莓发卡闪闪发亮。
王梅站在她身旁,两条麻花辫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整理着衣领。
“晓晓姐!莫羽哥哥!”莉莉招手。等她看见我们手上的手套,眼睛一亮:“哟,情侣手套?”
“什么呀?”晓晓笑着推她一下,“劳保手套,演练用的。”
王强、张明、贾永涛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正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周博和肖恩在比划消防员的动作。
朱娜作为班长,正在协助盛金春老师清点人数。
“安静了安静了!”盛老师走到队伍前。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夹克,秃顶在晨光下格外醒目,“一会儿演练开始,一切行动听指挥。疏散时按我们训练过的路线,两路纵队,不许跑、不许挤、不许推搡。实操环节自愿参加,但必须严格遵守安全规定,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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