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腊月二十六,下午。
苏家住在东城区一条叫菊儿胡同的小院里。院子不大,统共三间北房,两间厢房,住着四户人家。苏家住在靠东的两间北房,门前用旧砖砌了个小花坛,冬天没花,只种着几棵大葱,用草帘子盖着防冻。
林修远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两包点心——一包桃酥,一包江米条。纸包用麻绳捆着,绳结处压着一小方红纸,透着过年走亲戚的喜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苏家。上个月送还设计笔记时来过一次,但那次只是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没进屋。今天不一样——是苏染染正式邀请的,说是苏母想当面谢谢他。
至于谢什么,苏染染没说透,但林修远心里有数。榆钱胡同那晚的事,苏家姐妹回家后肯定说了。以苏母的性子,不请人来家里坐坐、当面道个谢,怕是过意不去。
“林修远!”
院门开了,苏染染探出头来。她今天穿了件红格子的棉袄,衬得脸蛋白里透红,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蓝色的头绳。看见林修远手里的点心,她眼睛一亮:“来就来呗,还带东西!”
“应该的。”林修远说。
苏染染侧身让开路:“快进来,外头冷。”
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青砖墁地,边角处扫得连片落叶都没有。东墙根下搭着葡萄架,冬天只剩光秃秃的藤蔓,用草绳仔细地捆着。西墙根堆着蜂窝煤,整整齐齐码成方垛,上面盖着油毡防雪。
正房的窗户上贴着新糊的窗纸,窗棂擦得锃亮。门帘是蓝布做的,洗得发白,边角处打着整齐的补丁。
苏染染掀开门帘:“妈,林修远来了。”
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炉子烧得正旺,炉圈上坐着一把铁皮水壶,壶嘴冒着丝丝白气。靠窗的炕上铺着蓝白格子的炕席,炕头摞着几床叠得方正正的被褥。
苏母正坐在炕沿上,手里纳着鞋底。看见林修远进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
“林同学来了,快坐快坐。”她的声音温和,带着点南方口音。
林修远把点心放在炕桌上:“阿姨好,一点心意。”
“哎哟,你这孩子,这么客气。”苏母看了看点心包,又看看林修远,眼睛里满是笑意,“快坐炕上,暖和。”
林修远没坐炕,在炕边的方凳上坐了。凳子不高,他个子又长了些,坐着有点局促,但腰背挺得直。
苏母给他倒了杯水。杯子是白瓷的,杯口有一圈淡蓝色的边,洗得干干净净。热水倒进去,杯壁立刻蒙上一层雾气。
“染染都跟我们说了,”苏母在炕沿上重新坐下,纳鞋底的针在头发上划了划,“那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她一个姑娘家走夜路,要不是你……”
“应该的。”林修远说,“刚好路过。”
“什么刚好路过,”苏染染在旁边坐下,“妈,他是特意去找我的。”
苏母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看林修远,眼里笑意更深了:“不管怎么说,得谢谢你。嫣然她爸今天厂里有事,回不来,特意让我跟你说,等他歇班了,请你来家吃饭。”
“不用那么客气。”林修远端起杯子,水温透过瓷壁传到手心,暖暖的。
“要的,要的。”苏母说着,忽然轻轻“嘶”了一声,眉头皱了皱。
林修远注意到她的动作——她刚才挪动身子时,左腿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膝盖处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
“阿姨,您腿不舒服?”他问。
苏母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年轻时候在纺织厂挡车,冬天车间里潮,落下的病根。一到天冷就犯,膝盖又酸又胀,夜里疼得睡不着。”
她说着,又按了按左膝。隔着厚厚的棉裤,也能看出膝盖处比右边肿一些。
苏染染在旁边说:“我妈这腿好些年了,看了好多大夫,吃了好多药,总不见好。天一冷就受罪。”
林修远放下杯子:“阿姨,我能看看吗?”
屋里静了一下。
苏母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林修远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是男同学,看腿……不合适。
“妈,林修远跟陈一手老中医学过医。”苏染染赶紧解释,“就是咱们胡同口那个陈大夫,脾气怪但医术可好了。林修远是他徒弟。”
苏母这才想起来:“哦,对,染染提过。你就是那个……小神医?”
这个称呼让林修远有点窘:“就是跟着师傅学点皮毛。”
苏母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肿着的膝盖,叹了口气:“那……你看看?”
林修远站起身:“阿姨,您躺炕上吧,方便些。”
苏母在女儿的搀扶下,慢慢挪到炕上躺下。苏染染帮她卷起左腿的裤管,露出膝盖。
膝盖确实肿着,皮肤有些发红,摸上去温度比周围高。关节周围能摸到明显的僵硬感,像是里面的筋和肉都绷紧了。
林修远蹲下身,手指在膝盖周围轻轻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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