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林建国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菜要凉了。”
李秀兰给儿子又舀了勺汤,轻声说:“你爸的意思不是反对。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得慢慢来。苏家姑娘是好,但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学业、事业搞好。等将来都稳当了,有些事自然水到渠成。”
她说得更直白些,但语气里满是关心,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
林修远点点头:“妈,我知道。”
他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这个年代,十六岁不算小了,有些农村的甚至已经说亲了。但他们是城里人,是学生,是技术人才,路应该走得不一样。父母不反对他和苏嫣然来往,甚至看得出两人之间那份默契,但他们希望这份关系能健康地、自然地发展,不要影响正事,不要过早地背负太多。
这是开明,也是智慧。
“对了,”林建国换了个话题,“你那个抽水机,厂里准备小批量试产了。李科长今天找我,说想请你当技术顾问,每周去一天,指导工人。”
林修远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林建国脸上露出笑容,“李科长说,你是设计者,最懂这台机器。让你去,一是把机器做好,二是让工人学学你的设计思路。他说,这叫‘传帮带’。”
这是个好消息。技术顾问虽然不算正式职位,但有津贴,有实践机会,还能积累经验。更重要的是——这是厂里对他能力的认可。
“那我跟轻工局那边说一声,把时间错开。”林修远说。
“嗯,自己安排好。”林建国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记住,做事要有条理,要负责任。厂里信得过你,你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我明白。”
晚饭继续。话题轻松了些,聊到厂里的趣事,聊到老家亲戚的来信,聊到过年要准备的年货。炉火映着一家三口的脸,温暖,安宁。
吃完晚饭,林修远帮着母亲收拾碗筷。李秀兰在厨房洗碗,他在旁边擦桌子。水声哗哗,碗碟碰撞声清脆。
“修远。”李秀兰忽然轻声说。
“嗯?”
“你爸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一边洗碗一边说,“他不是要管你,是担心你。你是他儿子,他总想多叮嘱几句。”
“我知道。”林修远把擦干净的碗摞好,“妈,你们不反对,我很高兴。”
李秀兰转过头,看着儿子。灯光下,儿子的脸已经有了青年的轮廓,眉眼间的稚气少了,多了些沉稳。她想起他小时候,那么小一点,现在都这么高了。
“妈不反对。”她说得很轻,但很认真,“苏家姑娘妈见过,是个好孩子。你们能互相帮助,一起进步,是好事。妈只是希望……你们能走稳当点,别着急。”
她擦了擦手,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你收着。”
林修远接过。布包不大,用蓝布缝的,针脚细密。
“打开看看。”李秀兰说。
林修远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支钢笔——不是新的,但保养得很好,笔身是深棕色的,笔帽上刻着细细的花纹。
“这是你爸年轻时候用的。”李秀兰说,“他进厂学徒那年,师傅送的。用了十几年,去年厂里发新的,他就收起来了。昨天他拿出来,让我擦干净,说给你。”
林修远握着那支笔。笔身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有些地方漆掉了,露出底下黄铜的底色。但笔尖很亮,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
“你爸说,”李秀兰的声音有点哽咽,“你现在做的事,比他当年有出息。这支笔给你,希望你用它写出更好的东西。”
林修远握紧笔,喉咙有些发堵。
前世他收到过很多礼物——公司发的年终奖,客户送的礼品,自己买的名牌。但没有一样,像这支旧钢笔这样,沉甸甸的,装满了一个父亲最质朴的期望。
“谢谢妈。”他说。
“谢什么。”李秀兰转过身,继续洗碗,但林修远看见她抬手擦了擦眼角。
收拾完厨房,林修远回到自己屋里。
桌上摊着几本书——机械原理、机械制图、中医基础理论。他把那支旧钢笔放在书桌正中央,就着灯光仔细看。笔身上的每一道划痕,每一处磨损,都像在讲述一段故事——父亲年轻时在车间画图的日子,熬夜计算尺寸的夜晚,第一次独立完成设计时的喜悦……
他把笔拿起来,拧开笔帽。笔尖是金色的,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的光。他找来墨水,吸满,在草稿纸上试了试。
笔尖划过纸张,流畅,顺滑。出墨均匀,线条清晰。这是一支好笔,被主人爱惜地用了十几年,又郑重地传给了下一代。
林修远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稳步前行”。
字迹工整,有力。像父亲的性格,也像他对自己的期许。
窗外,夜色深浓。胡同里安静下来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叫。远处谁家的收音机还在响,播着戏曲,咿咿呀呀的,在冬夜里传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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