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又一一排除。
走到胡同口,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叔叔家就在巷子尽头,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比四合院安静些。
院门虚掩着。林修远推门进去,看见叔叔林建军正坐在院里的小凳上,对着朦胧的夜色,慢慢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叔。”林修远叫了一声。
林建军转过头,看见是他,有些意外,随即扯出个笑:“修远啊,怎么来了?坐。”
他起身,从屋里又搬出个小凳。动作间,林修远注意到,叔叔的背似乎没有平时挺得那么直了。
“我爸跟我说了。”林修远坐下,开门见山。
林建军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雾:“你爸就是爱操心。没事,几封匿名信,还能把我怎么着?”
话虽这么说,但林修远听出了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紧绷。
“知道是谁吗?”林修远问。
林建军摇头,苦笑道:“干我这行,得罪的人还少?想找我麻烦的,能从这儿排到前门楼子。笔迹是伪装的,查不出来。”
“信里说的那些事,有能沾上边的吗?”
“都是扯淡!”林建军声音高了些,随即又压下去,“包庇亲戚?咱们家哪件事不是堂堂正正?立场问题?我林建军对得起这身衣裳!生活作风?收受贿赂?”他嗤笑一声,“我要真收了,现在还能住这破院子?”
林修远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夜色里,叔叔的脸在烟雾后有些模糊。这个向来雷厉风行、腰板笔直的汉子,此刻显得有几分苍老和无奈。他不是怕,是憋屈。明明一身清白,却要应对这些阴沟里的手段。
“叔,”林修远忽然开口,“信是从不同邮局寄的,说明寄信的人,或者同伙,活动范围不小,可能经常在外走动。”
林建军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这个理。”
“信纸信封普通,说明他们刻意低调,不想留下任何特殊痕迹。”
“对。”
“笔迹伪装,说明他们里有文化人,或者至少是经常写字、懂得伪装笔迹的人。”
林建军抽烟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些思索。
林修远继续道:“这么多封信,要写,要寄,还要注意不同邮局、伪装笔迹,不是一时兴起能做到的。他们很可能有固定的碰头地点,或者……有某种渠道可以安全地传递这些信。”
夜色更浓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又很快沉寂。院墙根的蟋蟀开始叫,一声声,带着秋意的凉。
林建军把烟头摁灭在地上,火星在泥土里挣扎了一下,熄了。他抬起头,看着侄子。十六岁的少年,坐在昏暗中,面容平静,眼神却亮得像淬过火的星子。
“修远,”林建军声音有些沙哑,“你的意思是……”
“我没意思。”林修远站起身,“叔,你早点休息。这事,急不来。”
他没说更多,告辞离开。
林建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在原地站了很久。夜风吹过来,带着凉意,他却觉得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刚才那几句冷静的分析,理出了一点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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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远没有回家。
他走在寂静的胡同里,脚步轻得像猫。神念全面展开,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尽在感知之中。
他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在走。
匿名信……有组织……活动范围大……有文化……可能还有传递渠道……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他脑海里碰撞。忽然,他脚步一顿。
神念感知到,前方不远处,临街的一处小院后门,悄悄开了。一个人影闪出来,左右张望一下,迅速融进夜色里。
那身影有些熟悉。
林修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很快,专挑僻静的小路。七拐八绕,最后竟来到了信托商店后身的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排废弃的平房,据说以前是仓库,早就没人住了。
那人走到最里面一间的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两重一轻。
门开了条缝,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那人闪身进去,门随即关上。
林修远停在胡同口的阴影里,神念如丝如缕,穿透斑驳的墙壁和门板,渗入屋内。
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灯芯拧得很小,光线昏黄。一共三个人。刚才进去的那个,林修远看清了脸——是胡同东头老赵家的二儿子,赵庆。在街道运输队干活,经常往外跑。
另外两个,一个戴着眼镜,瘦高个,手指上有墨水渍,像是常写字的。另一个矮胖,满脸油光,手指粗短,正搓着手,显得有些焦躁。
“……这是这个月的。”赵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戴眼镜的瘦高个,“三封信,按你说的,东城、西城、北城各寄一封。”
瘦高个接过,就着灯光迅速检查了一下信封和邮戳,点点头,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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