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放师父刚才的拳架。那些动作、力道、节奏,像一幅画,渐渐清晰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
八极拳的刚猛,不是硬碰硬的蛮力,而是一种结构性的力量——把全身的力量整合起来,通过合理的骨骼结构和肌肉发力,在极短的距离、极快的时间内爆发出来。而这“整合”的过程,需要一种内在的“圆”。
就像水,可以柔弱,也可以刚猛——当它从万丈悬崖落下时,就是刚猛。但那刚猛之中,依然有水的流动性和适应性。
“师父,”林修远睁开眼睛,“我想再试一次。”
王铁山点点头,退到一旁。
林修远重新站定。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开始,而是先沉下心神,调匀呼吸。
丹田内,五行真气缓缓流转。
他想起这段时间在洞天里的修炼,想起对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解,想起那种将不同性质的力量融合、掌控的感觉。
金之锋锐,木之生发,水之柔韧,火之炽烈,土之厚重——五行真气,各具特性。
八极拳的刚猛,以金、火为主;那内在的圆融,则需要水、土的调和;而力量的生发和传递,又离不开木的生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缓缓起势。
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刚才更慢。但每一下移动,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顶心肘时,他意念微动,将一丝金属性真气的锋锐凝聚在肘尖;同时,土属性真气在脚下稳固根基,水属性真气在关节处流转润滑。
“轰——”
肘尖破空,发出低沉的闷响。不是以前那种清脆的爆鸣,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浑厚的声音,像远处滚过的闷雷。
王铁山的眼睛亮了。
林修远继续演练。崩拳时,火属性真气的炽烈在拳锋凝聚,但被水属性真气约束着,不散不乱;托天掌时,木属性真气的生机从丹田升起,通过手臂传递到掌心,让这一掌既有力道,又有一种向上的、生长的意蕴。
一趟小架打完,林修远缓缓收势。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到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王铁山看着他,看了很久。老人的脸上,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眼神里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好。”半晌,他终于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走到林修远面前,伸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这一下拍得很重,带着老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赞许。
“修远,”王铁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这一趟拳,已经摸到门道了。”
林修远心中一热。
他知道,师父这话的分量。王铁山是真正的老江湖,从抗战打到解放,身上有七处枪伤,三处刀伤。他教拳十几年,见过的徒弟不少,但能得到他一句“摸到门道”评价的,寥寥无几。
“但是,”王铁山话锋一转,“还不够。”
他盯着徒弟的眼睛:“你现在是把不同性质的力量用出来了,但这只是‘用’,不是‘融’。真正的圆融,不是水是水、火是火,而是水火相济,阴阳调和。”
林修远认真听着。
“再练。”王铁山说,“等你什么时候打拳,打出的就是一拳,就是一掌,而不是金的一拳、火的一掌——那时候,你才算真正入门了。”
天快亮了。
仓库窗户外的天空,从墨黑渐渐转为深灰,又透出一丝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声公鸡打鸣,悠长而响亮。
“今天就到这。”王铁山开始收拾东西,“下周三,还是这个点。”
“是,师父。”林修远穿上棉袄。
走出仓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开始有人走动——赶早班的工人,去买菜的家庭主妇,还有几个晨练的老人。
王铁山和林修远并肩走了一段。老人忽然开口:“修远,你那个洞天……最近怎么样?”
林修远一愣,随即明白师父问的是什么。王铁山知道他会修真的事——不是林修远主动说的,是老人自己看出来的。有一次练拳后,林修远无意中运转真气调息,被王铁山察觉到了异样。老人没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还好。”林修远说,“灵气比以前更浓了。”
“那就好。”王铁山点点头,“记住,拳要练,道也要修。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为什么练,为什么修。”
他停下脚步,看着街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我年轻时候练武,是为了打鬼子,是为了活命。后来教拳,是为了让老祖宗的东西传下去。你呢?”
林修远沉默片刻,说:“为了守护。”
“守护什么?”
“家人,朋友,还有……”他顿了顿,“还有心里那点不该被磨灭的东西。”
王铁山笑了。这个平时严肃的老人,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
“好。”他又说了一遍这个字,“有这个心,你的拳就不会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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