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叔,”林修远开口,“您……还好吧?”
傻柱端起盆,走到水池边重新接水。水龙头“哗哗”地响,他的声音混在水声里,有些模糊:“好不好的,不就这么过么。厂里活少了,工资降了,秦淮茹那边……唉。”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林修远看着他把衣服泡进水里,倒了点肥皂粉,开始用力搓洗。那双曾经颠勺掌灶的手,如今泡在肥皂水里,搓着别人的衣服——大部分是贾家老小的,他自己的衣服就那么一两件,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扔。
“柱叔,”林修远忽然说,“我听说,街道办最近在组织就业培训,学修自行车、修收音机。您要是有兴趣……”
傻柱搓衣服的手停了一下。
“修远,”他转过头,看着林修远,眼神复杂,“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院里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叔心里清楚。但叔这岁数了,学新东西……”
“岁数不是问题。”林修远说,“您是厂里出来的,手上活细,学这个快。学成了,哪怕摆个摊,也比现在强。”
傻柱没说话,低头继续搓衣服。但林修远看见,他搓衣服的力道更重了,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半晌,傻柱闷闷地说:“我再想想。”
“嗯。”林修远不再多劝,“您要是决定了,跟我说一声,我帮您问问。”
说完,他转身离开中院。
走到月亮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傻柱还站在水池边,低着头,一下一下搓着衣服。午后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上。
回到自家屋前,林修远推门进去。
屋里比外头凉快些——窗户开着,穿堂风徐徐地吹。李秀兰坐在窗边做针线,林晓月在桌前看书,听见动静,两人都抬起头。
“哥回来啦。”林晓月放下笔,起身倒水。
李秀兰放下手里的活计:“外头热吧?快喝口水。”
林修远接过妹妹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是凉的,里头泡了几片薄荷叶,清清爽爽。
“刚才在外头,看见柱叔了。”他坐下,随口说。
李秀兰叹了口气:“柱子也是个苦命人。这十年,他被贾家拖累得不轻。工资大半贴补了贾家,自己过得紧巴巴的。前两年厂里效益不好,他差点下岗,还是你爸帮着说了几句话,才勉强保住岗位。”
“贾家那边……”林晓月欲言又止。
“贾张氏身子越来越差,整天躺在床上骂人。秦淮茹在街道糊纸盒,一天挣不了几个钱。棒梗还在里头,听说表现不好,减刑无望。”李秀兰摇摇头,“一家子,算是垮了。”
林修远听着,没说话。
他想起十年前,贾张氏气势汹汹上门“借粮”的样子;想起秦淮茹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样子;想起棒梗偷鸡摸狗、无法无天的样子。
那时候的贾家,虽然也穷,但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生气”。现在,那种气散了,只剩下破败和苟延残喘。
“许大茂呢?”林晓月问,“好久没见他了。”
“还在劳改农场。”林修远说,“上次建军叔提过一句,说他在里头也不安分,想走关系提前出来,没成功。算算日子,还得两三年。”
许大茂。
这个名字提起时,林家三口人的表情都淡了几分。
那个曾经奸猾算计、处处与林家作对的许大茂,如今在劳改农场里消磨时光。听说刚进去时还摆放映员的架子,被管教收拾了几次,现在老实了,但也彻底没了精气神,像个抽了骨头的皮囊。
“一大爷呢?”林晓月又问,“也好久没听见他说话了。”
李秀兰和儿子对视一眼。
易中海。
这个曾经四合院里说一不二、精于算计的一大爷,如今也老了。不是岁数上的老,是心气上的老。十年前那场风波,他虽然没受太大冲击,但亲眼目睹了多少人起起落落,多少算计落了空。他那一套“尊老爱幼”、“邻里互助”的道德大旗,在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尤其是养老计划彻底破产——他曾经看中的养老人选,傻柱被贾家拖垮,林修远压根不接茬,院里其他年轻人也各有各的打算。如今易中海和一大妈两个老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偶尔出来晒太阳,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浑浊。
“上个月,一大妈摔了一跤。”李秀兰低声说,“是修远给看的,骨头没事,但吓着了,躺了好几天。一大爷守在床边,一句话不说,就坐着。”
林晓月想象那个画面,心里有些发酸。
曾经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也被岁月磨去了棱角。
屋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的知了还在叫,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
林修远放下水杯,走到窗前,看着院子。
前院的石榴树结果了,青涩的小果子藏在绿叶间。中院的枣树也开花了,细碎的黄绿色小花,香味淡淡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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