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赵大勇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吃过了。”陆承泽简短地回答。
黑暗中,咀嚼声又响了几下,然后彻底停了。陆承泽听到赵大勇似乎将剩下的饼子重新包好。过了一会儿,赵大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些,也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不习惯的、别扭的坦诚:
“谢了……白天……对不住,我脾气冲,话赶话了。”
陆承泽靠回冰冷的泥壁,望着头顶黑暗的、飘着雨丝的天空。“是我没注意配合。”他平静地说,“班长说得对,得先想着集体。”
这话没有任何指责,只是陈述事实。赵大勇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就在这时,靠近边缘的一个散兵坑里,突然亮起了一星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红光,随即迅速熄灭,一股淡淡的、带着潮气的烟草味飘散过来——尽管有严格纪律,但总有老兵或胆大的新兵能在这种时候,像变魔术一样摸出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用防水材料包裹的香烟,在最难熬的时刻,分享一口奢侈的慰藉。
那点红光在下一个散兵坑亮起,又熄灭,烟草味伴随着极低的、被压抑的咳嗽声。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信号。
陆承泽对烟没什么兴趣,但此刻,他却能理解这种在极端环境下,分享一点点“违禁”温暖的行为所代表的意义。
那点微光,竟慢慢地、曲折地向他们这边移动过来。
一只沾满泥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手指间夹着半截被雨水打湿又捂得半干、显得有些皱巴巴的香烟,烟头那点暗红的光在黑暗中如同萤火。“秀才,来一口?驱驱寒。”是王海的声音,带着善意的笑意。
陆承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烟嘴已经湿了,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浅浅吸了一口。辛辣、呛人的烟雾冲入喉咙,他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伴随着微微的眩晕感在胸腔里扩散开,确实驱散了一丝寒意,但也仅此而已。他将烟递还给王海。
王海吸了一口,又递给旁边的赵大勇。赵大勇也没客气,接过去深深吸了一大口,黑暗中,那点红光骤然亮了一下,映亮了他半张沾满泥污、却异常平静的脸。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然后将剩下的烟蒂小心地按熄在湿泥里,彻底没了光亮。
没有人说话。但在这寒冷、潮湿、泥泞的战壕里,在这根传递的、皱巴巴的香烟和那半块冰冷的饼子之后,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之前训练中的摩擦、言语间的冲撞、相互看不顺眼的较劲,似乎都随着那口烟、那块饼,被咽了下去,被这共同的、极度的疲惫和寒冷所稀释、融化。
他们依然是个性迥异的人。陆承泽的细致和赵大勇的莽撞,在日后依然可能产生分歧。但此刻,在这条简陋、冰冷、充满泥水的战壕里,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同甘共苦”,什么是“战友”——不是在领奖台上的并肩,而是在泥泞中的扶持;不是在顺境中的喝彩,而是在饥寒中的一口粮、一口烟。
黑暗中,陆承泽听到赵大勇低声问王海:“还有多久换岗?”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吧。”王海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妈的,冻死了……”赵大勇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更多的是疲惫,而不是抱怨。
陆承泽紧了紧湿透的衣领,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起来。他忽然想起,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杨家屯,应该也是夜晚。苏晓棠或许正就着煤油灯看书认字,墨痕趴在她脚边。那里没有泥泞的战壕,没有刺骨的寒风,但有她的等待。而自己在这里经历的这一切——这寒冷、这饥饿、这泥泞,还有这战壕里刚刚萌芽的、粗粝却真实的情谊——都是为了能够有一天,更强大、更可靠地回到那里。
雨丝还在飘,风穿过丘陵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散兵坑里,三个年轻的士兵挤在冰冷的泥水中,互相用体温和沉默对抗着寒夜。那根烟早已熄灭,那块饼子也已入腹,但战壕里滋生的东西,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湿冷的泥里,等待着发芽。
远处,传来雷班长压低声音的口令,换岗的时间快到了。新的一天,更艰苦的训练,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至少在这个寒夜里,在这条战壕里,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个体。微弱的“烟”与“饼”,连接的不仅仅是肠胃和呼吸,更是最初、最朴素的信任与认同。这堂关于“集体”的课,远比任何说教都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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