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联合体内部瞬间寂静。所有争论都停止了,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佛国提议的人,都意识到,决定权已不在他们手中,而在即将踏入“规则锚定场”的陈玄身上。佛国慧定罗汉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经济司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介入。
陈玄缓缓闭上双眼,隔绝了外界所有纷扰。他的意识沉入识海深处,沉入那枚暗金色的、融合了金融规则、星煞之力与无数文明信念的道果之中。道果缓缓旋转,内部仿佛有无穷的数据流、契约条文、风险模型以及那最根本的“求生发展之意志”在奔腾不息。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
虚拟“规则锚定场”内,无天无地,只有纯粹由规则线条构成的、无限延伸的虚无空间。监察使“衍”的身影位于中心,如同一个绝对静止的奇点。陈玄与慧定罗汉(作为佛国价值主张阐述者)的意念投影,分列两侧。
“对辩开始。”衍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请佛国阐述‘善业价值’与‘共识价值’互联互通之核心主张、潜在互补性及风险控制设想。”
慧定罗汉的投影宝相庄严,周身泛起柔和金光,开始以充满感染力的语调阐述。他从众生皆有佛性、因果不空谈起,论述“共识价值”对现世生产的激励是“世间法”的善巧,积累的是“世俗资粮”;而“善业价值”则导向“出世间法”的解脱,积累的是“无漏功德”。二者互联,可为众生提供从世俗到解脱的“完整价值阶梯”,实现“福慧双修”。风险控制则依赖于佛门精深的“心性鉴别”与“业力清算”法则,确保“善业”的纯粹与兑换的公正,并能以佛国宏大愿力为最终背书,提供“终极价值保障”。
他的阐述逻辑严密,充满了对人性终极关怀的吸引力。
轮到陈玄。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先向“衍”提问:“监察使阁下,经济司评判一种价值体系互联方案的‘潜在风险’,其核心标准,是否包括该方案是否会导致价值尺度主权的隐性转移,以及是否可能引入难以量化的、系统性的‘信仰估值偏差’与‘终极信用错配’风险?”
衍的规则线条微微一亮:“包括。”
陈玄点头,转向慧定罗汉,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剑:“罗汉之言,慈悲高远。然,我有三问,亦是三虑。”
“第一问,主权之虑。‘共识价值’之锚,在于亿万成员对自身‘文明生存与发展权’的共识与奋斗。其信用,源于可验证的集体生产与规则进步。若与‘善业价值’互联,后者之价值内核(功德、福报)源于对佛国信仰体系的虔诚与佛门权威的认定。两种信用来源截然不同。互联之后,当市场波动或信心危机时,是依据‘生产数据’还是‘信仰虔诚度’来稳定价值?最终解释权与调节权,会否在无形中,偏向拥有‘终极释义权’的一方?此是否为价值尺度主权的渐进让渡?”
“第二问,估值之虑。‘善业价值’之计量,涉及心性、业力、功德,玄之又玄,如何做到跨文明、跨种族的标准化、透明化、可审计化?若无此基础,互联后的‘兑换率’如何确定?是由佛国‘智慧海’单方面测算,还是另设机构?若由佛国主导,是否可能产生难以监管的‘信仰估值偏差’,例如对亲近佛法的文明给予更高‘善业估值’,变相进行价值分配?此为系统性估值扭曲风险。”
“第三问,终极错配之虑。罗汉言,佛国愿力可作‘终极保障’。然,金融体系之信用,应基于可预期的、可验证的未来现金流或资产价值。将一种价值体系的‘终极保障’寄托于另一个体系的‘宏大愿力’(且该愿力之兑现时空尺度远超经济周期),是否构成根本性的信用错配?一旦(我假设)佛国因故未能兑现‘愿力保障’,或因教义阐释变化调整‘善业’定义,已与之深度绑定的‘共识价值’体系,将面临何种毁灭性冲击?此风险,任何‘心性鉴别’技术可能对冲?”
陈玄的三问,层层递进,直指两种价值体系互联在主权独立性、估值客观性、信用基础匹配性这三个最根本层面的、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他不是在否定“善业价值”本身,而是在用最冷静的金融与规则逻辑,剖析这种互联在操作层面可能带来的致命风险。
慧定罗汉脸上的金光微微波动,他试图用更精妙的佛理来回应,强调“因果自承”、“信心清净”的重要性。但在“规则锚定场”这个只认逻辑与风险的地方,这些形而上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衍的规则线条再次剧烈闪烁、推演。良久,它那空洞的声音响起:
“对辩结束。”
“经初步规则推演,应辩方(陈玄)所提之‘主权渐进让渡’、‘系统性估值扭曲’、‘终极信用错配’三重风险,在现有佛国提议框架下,存在较高发生概率,且缺乏有效、可验证的跨体系风险隔离与对冲机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