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贝尔湖的宁静水域,白色的房车如同忠诚的钢铁座驾,轰鸣着驶入呼伦贝尔草原最辽阔、最原始的腹地——新巴尔虎右旗。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愈发纯粹而壮阔,极具视觉冲击力。
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了所有冗杂,只剩下三种最本质、最震撼人心的色彩:头顶是洗练无垠、高远得让人心醉神迷的穹庐之蓝;
脚下是绵延至世界尽头、绿得深沉而富有生命张力的巨大草毯;
而那蓝与绿的交界处,则是缓慢流动的、如同珍珠般洒落的洁白羊群与棕黑牛群,以及星星点点、如同白色蘑菇般扎根于大地之上的蒙古包。
这里的风,更加自由不羁,带着一股原始的、强横的力道,吹得沉重的房车都微微晃动,也吹得副驾驶座上的元宝兴奋地竖起耳朵,鼻腔不断急促耸动,全力捕捉着风里带来的、混合着茂盛牧草、牲畜膻气、远处湖泊湿气以及某种野性呼唤的复杂气息。
周凡没有选择任何常规的旅游点或商业营地,而是通过之前巴特尔大叔的极力引荐,联系上了一户更深处的传统牧民家庭。
主人是一位名叫额日敦巴日的壮实蒙古汉子,名字意为“壮硕的虎”,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古铜色的脸庞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但眼神明亮如鹰,性格却如草原般宽厚豪迈。
当房车颠簸着驶离最后一段柏油路,沿着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如同小船驶入绿色的海洋般深入这片私人草场,最终稳稳停靠在额日敦巴日家那几顶用厚实羊毛毡覆盖、显得格外敦实温暖的蒙古包前时,周凡和元宝立刻被一种原始、质朴而又充满力量的生活气息彻底包围了。
额日敦巴日带着全家迎上来,他用力拍了拍周凡的肩膀,那力量让周凡感觉骨架都在嗡鸣,洪亮的笑声震得人耳膜发痒:“哈哈哈!巴特尔的兄弟,就是我额日敦巴日的兄弟!来了草原,就是回家了!别客气,好好感受一下咱们草原男人的活法!”
这份扑面而来的、毫不做作的热情,让周凡瞬间放下了所有都市人的拘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接下来的几天,周凡彻底关闭了网络,全身心沉浸在了这古老而迷人的游牧文化之中,他的相机镜头,也记录下了一幕幕在城市中永远无法想象的、充满野性力量与生命美学的画面。
天刚蒙蒙亮,草原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霭中,他就跟着额日敦巴日和他那两个如同小马驹般矫健的儿子,骑着特意为他挑选的温驯蒙古马,去往牧场深处。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并亲手记录下了草原上最震撼人心的场景之一——套马。
辽阔无边的草海上,一群未被完全驯服的生个子马(未经阉割的公马)如同躁动的、银灰色的雷霆,奔腾呼啸,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大地,扬起的尘土仿佛狼烟。
额日敦巴日的大儿子,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名叫巴雅尔的青年,此刻仿佛变了个人。他骑着一匹神骏的枣骝马,手持长达数米、顶端系着活扣的套马杆,整个人如同与坐骑融为一体,眼神锐利如发现了猎物的雄鹰,在马群外围逡巡,紧紧锁定了一匹格外暴躁、鬃毛飞扬的黑色儿马。
周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几乎停滞,相机镜头紧紧追随着那道与狂野马群相比显得有些单薄,却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身影。
只见巴雅尔猛地一夹马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枣骝马如同接收到指令的箭矢,瞬间爆发出恐怖的速度,撕开空气,与那匹黑色的烈马并驾齐驱!
套马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绳套如同精准的狙击,唰地飞出,稳稳套住了黑马剧烈扭动的脖颈!
刹那间,力量与技巧的博弈达到了顶点!
黑马受惊,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刨动,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而巴雅尔则身体瞬间后仰,重心下沉,双脚如同焊在了马镫上,凭借强健的腰力与臂力,死死控住套马杆,整个人与马形成了一道对抗狂野力量的弓弦!
枣骝马也默契地蹬地发力,向后坐去。
这一幕,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美感,是人与动物、勇气与技巧的完美结合。
周凡的指尖疯狂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如同他的心跳,连绵不绝,记录下这力与美交织的、足以让任何都市人血脉偾张的瞬间。
这不仅仅是技能的展示,更是草原民族千百年来与自然、与生灵共存、博弈并赢得尊重的生存智慧的活态体现!
午后,阳光炽烈,他跟着额日敦巴日学习初步的驯马。
看着那匹刚刚被套回、依旧喘着粗气、眼神中混合着惊恐与不屈的黑色烈马,在额日敦巴日耐心而坚定抚摸、低沉安抚的喉音和看似随意却蕴含巧劲的引导下,眼中的狂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温顺与逐渐建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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