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于烟雾与水汽之中,望着台下惊魂未定的人群,望着那脸色铁青的贺兰昱,用尽全身力气,唱出了此剧的最后一句——
“宁化灰烬照山河,不负梨园一声歌!”
歌声如金石迸裂,如鹤唳九霄,带着百折不回的傲骨与向死而生的决绝,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火光中的绝唱,这临危不乱的气魄,彻底震撼!
就在此时,一直安坐不动的夜玄宸,缓缓起身。
他身形清瘦,在一片狼藉中却显得格外从容。
他没有去看苏晚音,而是径直走到正欲趁乱开溜的贺兰昱面前,看似无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诸位且慢!”他朗声开口,声音清润,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春社盛典,竟有宵小之辈行此纵火的恶劣行径。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抬手一指不远处被衙役刚刚擒住的几个纵火家丁,声音陡然转厉:“诸位请看!那为首的纵火之人,腰间佩刀的刀柄上,刻的正是‘贺兰’二字的家徽!此等行径,欺天害民,是为辱我王朝春社之清誉!”
说话间,他身后的侍从展开一幅早已备好的画影图形,上面精准地描绘了方才那人鬼鬼祟祟点火的瞬间,连同那枚家徽都画得清清楚楚!
人群哗然!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贺兰昱和他父亲,京兆尹贺兰德的身上。
贺兰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那铁一般的“证据”,看着周围百姓和同僚鄙夷的目光,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保全自己,他只能当机立断,指着那几个家丁厉喝:“大胆刁奴!竟敢私自行凶,败坏门风!来人,给我拿下,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一场滔天大罪,被他轻飘飘地变成了“刁奴私行”。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贺兰家的脸,今日算是被当众撕下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评委席上的老先生们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
他们不仅为那惊才绝艳的《火泣调》所折服,更为这整场演出所展现的艺术突破,以及主事者临危不乱的铁血手腕而心惊。
为首的评委长身而起,高声宣布:“心音坊,融声、光、影、机关为一体,开创戏剧之新河。临危不惧,化灾为景,尽显梨园风骨!老夫提议,本届春社唯一‘金丝幡’,当授予心音坊!”
“附议!”“附议!”
全场静默一瞬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苏娘子胜!苏娘子胜!”
当那面代表着京城梨园最高荣誉的黄绸大旗,由礼官郑重宣读,缓缓升起时,苏晚音正立于火后余烬与水渍之中。
她接过那面沉甸甸的旗帜,指尖因脱力而微微颤抖,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
夜玄宸遥遥对她举杯,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赞许笑意,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如寒潭深水,波澜不惊。
苏晚音心中猛地一凛。
贵人?
不,这分明是一只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和猎手一同入局的狐狸!
他不仅早就料到会有火灾,甚至连如何将计就计、如何反败为胜、如何准备“证据”将贺兰家一军,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她不动声色地将金丝幡交到激动得老泪纵横的沈砚秋手中,自己却悄然退至后台损毁的木箱旁。
她借着整理道具的遮掩,从箱底夹层中,取出那枚三年前在质子府后巷捡到的蝶形铜扣。
方才,夜玄宸起身时,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内衫袖口的一角暗纹。
那纹路,繁复而特殊,形似龙鳞交错……
竟与她记忆中,三年前救她脱险的那个神秘属官,服饰上的龙鳞暗纹,分毫不差!
而那属官,正是从质子府的方向而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当晚的庆功宴,设在了一家寻常酒楼,简单却热闹。
小豆子喝得满脸通红,偷偷塞给苏晚音一张纸条。
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贺兰家的家丁,被夜公子的人半路截下,套出了幕后主使。画影图形,也是他的人提前备下的。”
苏晚音的心,沉得更深。
她借口更衣离席,独自立于二楼的寂静回廊下,任由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
她反复推演着所有的线索——贺兰昱的报复,夜玄宸的出现,那份伪造的兵部文书,今日这场天衣无缝的“意外”……以及,那枚蝶形铜扣和龙鳞暗纹。
夜玄宸……夜……
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字,难道指的不是夜晚,而是他的姓氏?
正沉思间,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夜玄宸踱步而来,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屠苏酒,递到她面前:“恭喜苏娘子,一战成名。从此,你不再是任人踩踏的泥中莲。”
苏晚音接过酒杯,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她却没有饮,只是抬起那双在月下清亮如寒星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公子助我至此,究竟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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