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善后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在冰冷与混沌中载沉载浮。剧痛是永恒的基调,灵魂仿佛被撕成无数碎片,又在某种外力的牵引下,艰难地、缓慢地重新拼凑。黑暗中,时而闪过奶奶温暖却染血的面容,时而响起黄皮子尖利的诡笑,时而又被那纯粹的、代表终结的幽冥死寂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穿透层层海水的晨曦,艰难地抵达了意识的最深处。
小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医院的纯白,而是一间布置得极其雅致古朴的房间。身下是柔软却透着凉意的玉簟,身上盖着一床素色的锦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纯净、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奇异香气,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气息都截然不同。
他尝试动了一下,浑身立刻传来如同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和眉心,仿佛被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体内那原本磅礴汹涌的混沌力量,此刻变得如同被捣碎的泥潭,死气沉沉,却又在深处潜藏着令人不安的躁动。脑海中那点“心焰”印记,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能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火种。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是胡三太奶和守林人张救了他。
“醒了?”
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小伟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胡三太奶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蒲团上,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裙,容颜清丽绝伦,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出喜怒。她手中正拿着一卷泛黄的古籍,似乎刚才正在阅读。
“前……辈……”小伟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锣。
“伤势很重,勿要多言,静心凝神。”胡三太奶放下书卷,走到榻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小伟的眉心。
一股温润醇和、却又蕴含着浩瀚生机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枯竭的经脉与受损的神魂。这股力量与他体内那死寂混沌的能量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生生不息的意境,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稍稍缓解了几分,混乱的力量也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丝。
但这股外力,也引动了他体内那“孽”之本源的排斥。那死寂的泥潭微微翻腾起来,传递出冰冷的不适。
胡三太奶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及时收回了手指,淡淡道:“你体内之力,本质特殊,外力难以根治,过多介入反会引发冲突。我只能为你稳住伤势,梳理郁结,真正的恢复,还需靠你自身‘三省’之功。”
小伟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守林人张传授的“三省”之法,才是驾驭这凶煞力量的唯一正途。
“黄家……和幽冥……”他强忍着不适,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暂时退去了。”胡三太奶语气平淡,“经此一役,他们已知你并非可随意拿捏之辈,更知我与守林人不会坐视。短期内,应会有所收敛,暗中谋划。”
她顿了顿,看着小伟,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你强行解放‘归墟领域’,虽击退强敌,却也险些彻底迷失。若非守林人及时唤醒你一丝本性,又有我出手拦截,此刻你已是一具只知毁灭的行尸走肉。”
小伟沉默。他回想起最后那一刻,灵魂被黑暗吞噬的冰冷与那点“心焰”印记灼烧带来的剧痛,心中仍有余悸。
“你之路,险峻异常。”胡三太奶继续道,“‘钥匙’碎片的力量远超你想象,初步融合便已显现‘归墟’雏形。此力可吞天噬地,亦可反噬其主。往后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晚辈……明白。”小伟低声道。
“明白就好。”胡三太奶转身,从旁边的玉案上取过一本薄薄的、用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册子,递给小伟,“此乃我胡家一门静心凝神、稳固神魂的粗浅法门,名为《清心咒》。虽无法直接助你驾驭那凶煞之力,但于你‘省心念’、‘省人性’或有些许助益。你伤势未愈,可先行参悟。”
小伟接过那兽皮册子,触手温凉,上面用古老的朱砂文字记载着一些口诀和观想图。他知道,这看似“粗浅”的法门,对于此刻心神受损、人性摇摇欲坠的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多谢前辈。”他郑重道。
“不必谢我。”胡三太奶摆了摆手,“助你,亦是助我等看清前路,应对未来之劫。你且在此安心养伤,此处有我设下结界,寻常存在无法窥探。待你伤势稍稳,再做打算。”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重新坐回蒲团,拿起那卷古籍,仿佛沉浸其中。
小伟躺在玉簟上,握着那本《清心咒》,感受着体内依旧传来的阵阵刺痛和那死寂力量的沉重,心中五味杂陈。
劫后余生,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与对前路的茫然。
他闭上眼,尝试按照《清心咒》的法门,收敛心神,摒弃杂念。起初,剧痛和体内力量的排斥让他难以集中精神,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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