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砚知堂,在木质柜台上投下雕花窗棂的碎影,落在摊开的修复笔记上。
苏砚正对着笔记里母亲画的旧照修复示意图发呆,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纸页上“慢干胶水”的标注,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不像街坊邻居那样熟稔地直接推门,倒像是在门口犹豫了许久。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门槛外,怀里紧紧抱着个深棕色的木盒,盒身是旧的,边角被磨得发亮,上面还缠着一圈褪色的蓝布条。
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手指紧张地绞着连衣裙的衣角,眼神落在柜台后的苏砚身上,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
“请问……这里是砚知堂吗?”
姑娘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得发飘,“我找苏砚师傅。”
“我就是,”苏砚起身,往柜台外挪了挪,“你请进,是来修东西的?”
姑娘点点头,抱着木盒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慢慢跨过门槛。
她走进来的时候,苏砚注意到她的鞋尖沾着点泥——
昨天刚下过小雨,西巷的石板路难免积水,看来她是从西巷过来的,应该就是李婶说的那个陈瑶。
“我叫陈瑶,”姑娘站在柜台前,眼睛盯着怀里的木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前几天听李婶说,您这儿能修旧照片……
我这儿有张照片,放了几十年了,找了好多地方都不敢接,想请您试试。”
苏砚指了指柜台旁的小凳子:“你坐,慢慢说。照片在木盒里?”
陈瑶坐下,手指在木盒的蓝布条上绕了两圈,才小心翼翼地解开。
布条解开的瞬间,她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指尖微微发颤地掀开木盒的盖子——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中间,平躺着一张泛黄发脆的照片。
苏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瞬间,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
那是张民国时期的黑白照片,却不是普通的泛灰调,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绣着金线的红衣——
即便经过几十年的时光,红色依旧透着股鲜活的艳,像凝固在纸上的火,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女人站在一座二层阁楼的窗边,窗框是深色的木,爬着几缕模糊的藤蔓,她的眉眼精致,嘴角抿成一条浅淡的线,眼神落在镜头外的某个地方,带着点说不清的沉郁。
照片的边角已经碎得厉害,右上角缺了一小块,露出后面的卡纸,边缘还粘着些细碎的纸渣,像是稍微碰一下就会掉下来。
最让苏砚在意的是照片的右下角,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符号——
不是污渍,是用深色的笔仔细画上去的,线条扭曲缠绕,像一团绞在一起的线,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却透着点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我太奶奶,”陈瑶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手指轻轻碰了碰木盒的边缘,不敢碰到照片本身,“她是1943年没的,家里人都说她是‘走得急’,没留下什么话。
这张照片是她唯一的一张,一直锁在这个木盒里,我奶奶活着的时候,都不让我们随便碰。”
苏砚拿起放在柜台边的放大镜,凑到照片前仔细看——
红衣上的金线绣的是缠枝莲纹,每一笔都很细致;
阁楼的窗棂是典型的民国样式,上面还能看到个小小的铜环拉手;
那个扭曲的符号线条很稳,不像是随手画的,倒像是有固定的样式。
“‘走得急’是什么意思?”苏砚放下放大镜,看向陈瑶。
陈瑶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是……没病没灾的,突然就没了。
我小时候问过奶奶,奶奶只说‘别问了’,后来我翻太奶奶的旧箱子,在木盒的夹层里找到张纸条,上面就写了两个字——‘自缢’。”
“自缢?”苏砚心里一沉——
李婶只说照片渗人,没提过太奶奶的死因。
她看向照片上的女人,站在阁楼窗边的身影挺得笔直,实在看不出是会选择自缢的人。
“嗯,”陈瑶点头,眼睛红了点,“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太奶奶是在阁楼里走的。
本来我想着,把照片修好,留个念想,可没想到……”
她顿了顿,手指绞得更紧了,“这半个月,我总梦到太奶奶。
她就站在我床边,穿着照片上的那件红衣,不说别的,就反复说一句话——‘照片没修好’。”
苏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铜扣——
铜扣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发烫,也没有异样。
可她看着照片上那双沉郁的眼睛,再想起陈瑶说的梦,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凉意,像有股风从柜台底下钻出来,蹭过脚踝。
“我能看看照片吗?”
苏砚轻声问,“我得仔细看看破损的程度,才能确定能不能修。”
陈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木盒里把照片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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